作者：潇湘夜雨

《红楼梦》里贾宝玉有一句大家耳熟能详的奇谈怪论：“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很多人都认为《红楼梦》的所有版本都是“女儿是水作的骨肉”，其实并不是这样，有的版本是“女儿是木作的骨肉”，比如梦稿本（杨藏本）、列藏本、卞藏本等就是如此。而庚辰本的原文为“女儿是水作的骨肉”，“水”字又被改成了“木”字。由于有的版本就是“女儿是木作的骨肉”，看来庚辰本的更改也是有依据的。

（梦稿本书影）

（列藏本书影）

（庚辰本书影）

不只是普通读者对“女儿是木作的骨肉”不了解，连著名红学家冯其庸也对其认识不足。冯其庸在2006年为卞藏本首次影印出版写的《读沪上新发现残脂本

》，其中有以下内容：

四、《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有一句惊人的话：“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在庚辰本上，原来的“水”字，被用重笔加了一横划，变成了“木”字，变成了“女儿是木作的骨肉”，研究者们一般都把这一改笔作为妄改，没有见任何人采用“木作的骨肉”过，但非常出人意外，也是非常独特的是这个残抄本竟是清清楚楚写着“女儿是木作的骨肉”。而且是原抄，并非改笔。我认为“水作的骨肉”应是原作，是对的，“木”字是妄改，是错的。现今所有的脂本，除这个新发现的残本外，一律是“水作的骨肉”。但是，由于这个残本上“木作的骨肉”的出现，不得不引起人们思考这个“木”字的来历。这个残抄本是照庚辰本抄的吗？现在还没有充分的证据，那么残抄本和庚辰本的改笔是另有一个共源吗？也还缺少证据。但这个“木”字是这个残抄本的特有却是事实。

梦稿本于1959年在北京被发现，1963年影印出版，而列藏本于1962年被苏联汉学家Ъ·Л·里弗京（李福清）于苏联亚洲人民研究所列宁格勒分所发现，1964年撰文介绍，始为人所知。1986年4月，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会同苏联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列宁格勒分所编定，由中华书局影印出版。显然冯其庸对梦稿本和列藏本此处内容缺乏了解。

那么“女儿是水作的骨肉”和“女儿是木作的骨肉”哪个是正确的呢？

“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中的“水”、“泥”是有出处的。宋末元初著名书法家、画家、诗人赵孟頫的妻子管道升，也是著名书法家、画家、诗词创作家。管道升有一首著名的《我侬词》，据说是赵孟頫50岁时想效仿当时的名士纳妾，又不好意思告诉老婆，老婆知道了，写下这首词，而赵孟頫在看了《我侬词》之后，不由得被深深地打动了，从此再没有提过纳妾之事。

（管道升）

《我侬词》全文如下：“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后来明朝中期产生了一首广为流传的民歌《锁南枝》，就是在《我侬词》基础上改编的，并且《锁南枝》后来被收录在了明代陈所闻辑《南宫词纪》里。《红楼梦》作者很可能因此受到了启发。

而“女儿是木作的骨肉”的根据是从书中来的。《红楼梦》第二十八回有如下情节：

宝玉听说，便命人收了。刚洗了脸出来，要往贾母那里请安去，只见林黛玉顶头来了。宝玉赶上去笑道：“我的东西叫你拣，你怎么不拣？”林黛玉昨日所恼宝玉的心事早又丢开，又顾今日的事了，因说道：“我没这么大福禁受，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什么玉的，我们不过是草木之人！”

林黛玉说自己是草木之人，是一语双关，一方面是说自己比不上金那么金贵，另一方面暗喻了她是绛珠仙草投胎而来。甲戌本在此处也有批语“自道本是绛珠草也”。对于贾宝玉来说，最重要的“女儿”就是林黛玉了，那么“女儿是木作的骨肉”也是有道理的。

我们吴氏红学认为，贾府影射明朝皇宫，而贾府的女儿们则影射朱明王朝的政治历史人物，比如林黛玉影射崇祯帝朱由检，贾元春影射永历帝朱由榔，贾惜春影射八大山人朱耷等等，我们之前的文章都详细介绍过。那么“女儿是木作的骨肉”就更说得通了，“朱”乃赤心木也，而朱由检、朱由榔更是名字中带有木字。

（崇祯帝）

明白了这些，就会理解贾宝玉的一些奇怪言论了。《红楼梦》第三十六回有如下情节：

（贾宝玉）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导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風，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如此疯颠，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经话了。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

女儿钓名沽誉，成了国贼禄鬼，影射在明清易代之际，很多明朝旧臣降清仕清，不再清净洁白，比如洪承畴之流，这是贾宝玉和《红楼梦》作者嗤之以鼻的。

《红楼梦》第七十七回有如下情节：

宝玉又恐他们去告舌，恨的只瞪着他们，看已去远，方指着恨道：“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守园门的婆子听了，也不禁好笑起来，因问道：“这样说，凡女儿个个是好的了，女人个个是坏的了？”

作者借男人影射清人，借女儿出嫁影射失节降清仕清，这点台湾潘重归先生的《红楼血泪史》也有解读，这也就是贾宝玉说“比男人更可杀了”的原因。既然男人影射清人，那么也解释了贾宝玉为什么“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因为他实在是不愿意看到那个“金钱鼠尾”头。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女儿是木作的骨肉”更接近作者原意。那么为何大多数版本都是“女儿是水作的骨肉”呢？一种可能是在《红楼梦》增删过程中，增删者为了使作品涵义更加隐晦，改成了“女儿是水作的骨肉”；另外一种可能是，在传抄过程中，抄书人误抄或者更改成了“女儿是水作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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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王华东 安妮 编辑：潇湘夜雨

深度解读，高屋建瓴。吴氏红学，高端学术。 知识的盛宴，智慧的光芒。

新观点、新视角，同一部红楼梦，不一样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