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骚忘却题天柱 为立斜阳问翠微|端午之衣食琐记

(盛澜撰文)

司马迁公在谈及屈原时,曾言其常于辞赋中以“香草美人”代指高洁品性,以至行走之时也要尽可能的靠近长满兰椒的地方。后人偿将香草与玉比肩,可见其实乃君子所佩之物。

端午佩香古时即成风尚。时人所配之香囊内多放白芷、菖蒲、佩兰等香草,桂馥兰香又有驱疫避邪之效。

《浮生六记》中有言:“旭日将升,朝霞映于柳外,尽态极妍;白莲香里,清风徐来,令人心骨皆清”。

端午必言及的粽子,古时称角黍,因形似“牛角”,取其可为祭品的端正之意。以箬竹叶包黍米,是得其阴裹阳之象。依晋朝除“三害”之周处《风土记》所载:端午除包角黍,还要煮肥龟,皆以其“阳内阴外之象赞时”。

记得在那个最为重要的五月初五,我一个人在汨罗江边打渔,屈子不期而至。“大伙儿如今知道您老得罪人了,我们愿意帮助您找找关系什么的,咱们千万别往绝处走,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

我有的时候就一直想在屈子写《怀沙》之前赶到那里,劝他理解和接受这世间的污垢,为他“筹谋”如何以皓皓清白与浊水共存的生活方式……

江上峰青,九歌遥和湘灵曲;湖南草绿,三迭重招宋玉魂。

五月初五作为一个节日,在屈原之前就存在了。据中国最早的历书《夏小正》记载,五月此日:蓄兰,为沐浴也。

屈原在自己的《九歌•云中君》里还写道: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这“兰汤”就是指用一种叫佩兰的植物熬成的热水。因为这个,五月初五有的时候也被叫成“浴兰节”。

屈原和后世“洗桐”的倪云林很是相仿,他们都对自己有着极端的道德要求,—个道德上的处女座, 精神上的孤高者,说白了就是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洁癖。

以现在流行的价值观,当然是打渔的比较有道理,您恪守过去的旧道德,认为整个世界背叛了道德,又何尝不是您自己背叛了整个世界呢?

端午节在“应该纪念谁?”这个问题上,总是不统一的。一千多年来,吴地纪念伍员、楚地纪念屈原、谁都不认的就吃个粽子打赏自己,倒是也没有冲突。

“清明挂刀,端午品鲥”,鲥鱼最诱人的部分,其实不是鱼肉,而是深锁了脂肪的鳞片。鲥鱼烹饪的时候也是不能去鳞的,因为蒸完之后,鳞下的油脂一半会自动渗入鱼肉里,一半仍浮于鳞上,芳香扑鼻。

始于明代的“鲥贡”,大概持续了两百多年,直到康熙二十二年才恩旨废黜。

人在精神上是要自立的,屈子有清晰的认识,只是选择了不去入世而已。道德洁癖达到如此境地,这人好像已经偏离了道德的目的。道德之目的,在于移风易俗,教化万方。 过于要求自己洁白无瑕,已经是强迫症,道德就变成了枷锁。

梁吴均《续齐谐记》记载—“屈原五月五日投汨罗水,楚人哀之。至此日,以竹筒子贮米投水以祭之。汉建武中,长沙区回忽见一士人自云三闾大夫。谓回日:闻君当见祭,甚善。常年为蛟龙所窃,今若有惠,当以楝叶塞其上,以绿丝缠之。此二物蛟龙所惮也。”

早闻古之士大夫因喜衣冠芳馥,便日日焚香熏衣。端午日烦,佩香于身,行走间,便有淡淡的草药香萦绕,潺潺往复,似风吹山壁,清凉幽静。

端午沐浴配香是为至雅,但士大夫与草民都是要填饱肚子的。书上说屈原爱吃的东西叫“玉英”,这种玉石磨成的粉不知道该如何烹制,但草民于端午吃上一枚咸鸭蛋倒是很得时令的。

袁枚《随园食单•小菜单》既载有“腌蛋”一节:腌蛋以高邮为佳,颜色细而油多, 高文端公最喜食之。席间,先夹取 以敬客,放盘中。总宜切开带壳,黄白兼用;不可存黄去白,使味不全,油亦走散。”

这曲苑风荷和佩兰、香粽总是雅的极致,鲥鱼与咸鸭蛋到也贴切了屈子和渔父的精神落差……

天下兴也百姓苦、天下亡也百姓苦!这千年的《离骚》和《九章》到了菩提树下也应该是化去了“悲欣交集”吧!

对了!苏州和扬州那一带的老百姓都爱在端午的时候吃一个叫做“三虾面”的点心。所谓“三虾”,即是取虾子、虾脑、虾仁之鲜,小火儿煨入阳春细面……

浩渺烟波不可名,我来闲自渥尘缨。

久思沧海收身去,安得长舟破浪行。

天阔水云连黯淡,日闲鸥鹭自飞鸣。

屈平死后渔人尽,后世凭谁论浊清。

盛 澜

2018年6月5日

作者介绍:

盛澜,1975年生于北京,数学博士,对佛教建筑、佛教文献、佛教造像、佛教美术有研究。

师从著名红学家、敦煌学家、佛学家、文史学家周绍良先生。

曾任中国佛教古代文献保护中心理事、香港东方佛教艺术研究会研究员、中国佛教建筑研究所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等职。

九十年代末,经周绍良先引荐,到杜仙洲先生处从事佛教古代建筑专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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