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泱中华,幅员辽阔。各地年俗,不尽相同。然而,过年贴对联则是普天下炎黄子孙共同的年俗。
对联也叫门对或对子。据考证,对联源自桃符,起于周代,最初是为避邪之用,上画神荼、郁垒神像。后发展至只写二神名字。北宋文学家王安石巜元日》诗曰: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生动地描绘了时人过年时家家挂桃符的景象。两宋以后,桃符又渐渐被更加方便的纸质春贴所取代,其上书之内容也不仅限于门神,而变成了一些趋吉避凶短语。有记载的最早的真正意义上的春联是五代蜀后主孟昶的"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明初,太祖朱元璋倡写春联并亲自为平民书写春联,其后贴春联便在民间广泛地流传开来。明清至民国时期,更是把对对子作为蒙学必修之内容,对联便更加地普及,深入寻常百姓之家。
对联流传过程中,逐步自然地分化成两支:一支在文人雅士中传播,颇具阳春白雪之韵;一支则根植乡间沃土,纯粹的下里巴人之范。
文人雅士做对讲究严格的对仗工整和平仄协调,讲究形式和内容的和谐之美,产生了许多不朽的佳作,经得起任何最深入的推敲。此自不必赘述。民间庶人做对则相对随意一些,甚至有些根本就不能称其为对联,让人忍俊不禁。
小时候没有卖对联的,过年时人们大都自写对联,有不会写或是自我感觉拿不出手的,则央人代写。所以这对联的字体"百花齐放"不说,内容也千奇百怪,奇葩满目。
那年月,人们普遍生活不宽裕,一副对联也放得心上。有个大杂院里住了好几家,每年春节大门上的对联张贴竟也成了问题:有的人自觉便年年得贴,而有的人不自觉就从来不贴,时间长了,自觉者就不乐意了。有一年,这自觉者又拿着红纸央村上一位文人写大门上的对联,其间还不断地诉说邻居的不良和自己的委屈。这文人灵机一动,书联一副:上联是“你家不贴我家贴”,下联是"我今贴了你明贴",横批"一递一年"。虽不工整,严格地说也不能称其为对联,但善意而清淡的揶谕之中又饱含劝告,很好地解决了邻里间这算不上问题的问题。
改革开放初,某村一村民在小煤窑上砍炭,虽然苦累又危险,但收入还可以。过年时自编自书对联:上联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下联是"过了大年继续砍炭"。引得爆笑一片!实话说,这根本不能称其为对联。但细品却觉得还颇有些味道:上联引用名人词句描写家多大好风光;下联规划来年理想蓝图,真情流露,朴素自然。
刚粗识文字之时,老师往往布置我们寒假里要收集若干春联。年三十儿下午或大年初一,小孩们便结伴挨家挨户地"欣赏"抄写起了对联。有年三十儿,我们几个意外发现一光棍的对联很有意思。上联是“有客上门先提亲",下联是"姻缘成就不亏人",最吸引孩子们的是那横批:同志们好。人家本来是很直白地表达自己渴望成家门急切和绝不亏欠媒妁的承诺,尤其那横批,更直接地问候中甚至还有些讨好之意了。小孩们不懂这些,只觉着那横批有些另类,便围拢过来,你方读罢我开嗓。读着读着就变味了:个别读变为齐读,齐读又多为轮读,最后就干脆成了喊口号式,一人读前三字:同志们,大家一齐喊"好",整齐划一,响亮无比。如此反复多次,把这光棍的伤心事又勾了起来。只见他怒冲冲开门,一把扯下横批,揉作一团,一边骂一边摔门回去。小孩们则又在一片哄笑声中走散了。
村头有一对老夫妻,无儿无女,目不识丁。有年正月初几,我们去邻村看戏路过发现,他们家门上贴着"六畜兴旺",而牛圈口却贴着"全家欢乐"。显然,这对老人因不识字把位置贴倒了。引得人们笑了好一阵子。
如今,自写对联者少了,人们大都买现成的来贴,类似上述的奇葩联自然也就难见了。但这卖的对联也良莠不一:字体且不论,内容也粗糙,不合规矩,甚至根本不能称其为对联。又因批量生产,千遍一律,鲜有佳作,充其量也只是民间俗文学现象而已。人们大都也不太关注对联的内容,只把它当成是装点过年喜庆气氛的一个部分,随便买一副贴了完事。今年三十儿上午,邻居问一位正贴对联的仁兄对联内容,这位随口回道:"没细看,反正花花绿绿的就行了。"一语道出了许多人贴对联的态度。
可喜的是,近年自写对联者又悄然地多了起来,而且不仅是单干,往往多人凑一块来写。既增进了感情,又在沟通中集思广益,很值得一说。虽说民间对联文化是俗了些,甚至还有好些不规范之处,但她也是中华文艺百花园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万不可让其自生自灭。
随着人们文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即便乡野村氓,拿不起笔者也应该是凤毛麟角了。只要你愿意,动动脑子动动手,我手写我心,我文扬我志,自出心裁地写副春联,何尝不是一种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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