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混乱

宋雨晴的小船刚抵达上冈码头，就听见了轰轰的炮声，紧接着是突突的汽艇马达声。越过芦花摇摆的苇子望去，远处水面上一片黑魆魆的影子，那些应该就是日军的运兵船。

船没停稳唐笑石就跳上岸，一路向码头仓库跑去，他知道那里的调控室里有手动警铃，还有一部手摇电话。在飞跑的过程中，他回了一下头，只见满塘芦苇顶着飞白的白花，仿佛大地戴上了一顶巨大的帽子。

盐城抗战联盟之前的工作此时起了作用，仅仅两分钟后，警报就在小城上空响起。

码头一角，货船下的阴影里，一只小舢板靠了过来，一只吊筐从货船上放下。沈焕霖扶着刚刚脱险的刘大森坐进筐里。船上的人拉动绞盘，吊筐开始上升，就听见了警报声。

“不好！日本人来了！”沈焕霖说。

“我们不能走。”刘大森一把抓住绳索，急急说道：“码头上有货船，不能留给日本人！”

沈焕霖果断地说：“回去。”他们在码头上遇到一群群张惶奔跑的人群，唐驯石和他带领的十几个兵警在人群中十分醒目。

一辆被人群阻挡的车子停了下来，树国田提着一只大箱子下了车。他拉住唐驯石，掏出一张折成小块的纸塞给唐驯石：“我带人撤离，警察大队归你指挥。画记号的地方是日本人可能的登陆点。”唐驯石展开一看，发现是盐城防区警戒图。他明白了，日本人那里应该也有一张这样的图。

树国田说：“这个时候了，我也不瞒你，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刘大森站到唐驯石面前，两人的目光直直地面对，唐驯石看到他身后站着的沈焕霖，觉得一切都明白了。唐驯石先开口：“还记得你说得话吧？真要是中国男人……”

“抗日战场上见。”两只手握在一起。

唐驯石把图纸往口袋里一揣，平静地说：“你带船队走，我断后。”

刘大森再次握了一下唐驯石的手。没等他们再多说些什么，日军的飞机来了。

天空中蝗虫一样的飞机呼啸而至，几乎紧贴着船桅的高度丢下一串黑乎乎的“油串子”。顷刻间，盐城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一些船被点燃了，沈焕霖指挥盐工们把货物从燃烧的船上转移到完好的船上，刘大森带着船工匆忙进行开船准备。

唐驯石把骑着的枣红马交给刘大森，自己带人收拢了一些跑散的警察。警察大队已经四分五裂，想靠临时收拢的人手阻止日军登陆是不可能的，唐驯石便指挥他们在桥头设置障碍，在桥上安放炸药，把塞有土制炸药包的大捆苇柴堆在主要航道上。

又有许多“油串子”从天空落下，城里又多了十几处火头，哭喊声充斥大街小巷。奔上桥头的唐笑石扭住了正在设垒布障满面黑烟的唐驯石，问道：“哥，看见雨晴她们没有？”

宋雨晴和李美丽的船划在了湖荡中，这是一片阔大的水面，在小股敌人分散进入盐城后，大批日军乘坐的中大型汽艇必得要经过这片水域才能抵达盐城。

宋雨晴算着时间，她们要带着鬼子在这片偌大的湖面上转圈，把鬼子的汽艇带进一条浅滩，让淤泥阻塞侵略者的脚步，为码头上刘大森和沈焕霖带领的船队以及城中人们的逃生尽量争取时间。

划船的小李在日军飞机发动第一轮空袭时就中弹了，一片弹片尖叫着擦过宋雨晴的头顶击中了他的脖子，那里突然出现一道细细的红线，之后，汩汩的鲜血流水般落下。他英俊的脸转瞬变得苍白……

她们把他放进湖里，在一处苇丛茂密的地方，看着他年轻的脸在芦花丛中渐渐消失。

在此之后，有过两次，宋雨晴对李美丽说：“你上岸，赶紧跑吧！”李美丽继续操桨：“你一个人，能划得动这船啊！”

日军显然发现了她们，几艘汽艇都先后向这只小船开火。枪弹密集地打在小船周围，船里进了水，速度更慢了。

不行，如果鬼子再开枪，我们很快就会被打成筛子，死就算了，还是拖不住鬼子。

宋雨晴盯着李美丽的大包袱，李美丽抱着包袱说：“这可都是我多年攒下的宝物。”顿了顿，她又说：“我可还是个干净身子！”

宋雨晴突然说：“有戏服吗？”（张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