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等级观念荼毒民族心理,京剧《一捧雪》足以引起对历史的反思

旧戏对今人的意义,除了审美作用外,还有深刻的认识作用。我国的传统文化,敬重舍生取义,憎恶忘恩负义。《一捧雪》中替主赴死的莫成和卖主求荣的汤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京剧《一捧雪》又名《莫成替主》,故事讲述的是:太仆寺卿莫怀古偶遇卖字画为生的裱褙汤勤,携其回府以为幕宾,后又带其进京,荐于严嵩之子严世藩手下当差。汤勤既垂涎莫怀古二夫人雪艳美色,又希冀攀附严嵩之势得享荣华富贵,遂唆使严嵩索取莫家祖传珍宝“一捧雪”玉杯。莫怀古以赝品献之,被汤勤识破。严嵩大怒,至莫府搜杯,幸有家仆莫成将其藏匿,得以保全。莫怀古惊恐之下,携雪艳弃官而逃。又中汤勤奸计,严嵩命校尉追至蓟州,将二人拿获,又令总镇戚继光将之就地处死。戚继光与莫怀古原是故交好友,苦于无计相救。莫成与主人面貌相似,自愿赴法场替死,救莫怀古逃脱。雪艳和假人头被押解进京,交锦衣卫正堂陆炳审问。京剧中历来有所谓忠义救主的义仆戏,《一捧雪》便是其中之一,这出戏的主角是莫府之仆莫成。这是一出唱念做舞并重的经典做工老生戏,剧情惨烈悲壮,演出经久不衰,感动了千万观众。

早年,余叔岩在百代公司录制了《一捧雪》里二黄导碰原的一段核心唱段,“一家人只哭得如酒醉”,响遏行云,感人心魄,将一个义字当先的家仆,面对主人一家发生危难,却又无计可施时,内心的苍凉悲愤,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令闻者为之动容。余叔岩的这张唱片录有唱念和锣鼓,能够比较全面地反映他早期学谭(鑫培)的成绩,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当时很受欢迎,评价极高。谭鑫培在《桑园寄子》中有三个叫头,余叔岩在自己这一段里面也模仿了三个:“老爷!大人!哎,夫人哪!” 仿佛是在有意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民国十八年,马连良在蓓开公司也录制了《一捧雪》中的这个唱段,他另辟蹊径,自出机杼,与当时流行的余派唱法有所不同。余叔岩挺拔刚劲,着重表现莫成束手无策的焦急愤懑。马连良则刚柔并济,委婉曲折,在表现莫成情急无计的同时,又显露出些许哀怨悲伤。唱词也改为了:“这一家人只哭得珠泪滚滚”。在这张唱片里,还收录了莫成的大段念白,节奏急缓有致,感情充实饱满。至1934年,马连良又排演了全本《一捧雪》,自《过府搜杯》起,接《审头刺汤》《雪杯圆》,到《祭雪艳坟》为止。戏里马先生先演莫成,再赶陆炳,最后饰莫怀古。

京剧史上周信芳和马连良,一南一北,素有“南麒北马”之说,虽表演风格不同,但都以做工擅长,像《四进士》《打严嵩》《清风亭》等剧目,二人演来各有千秋,不分伯仲。麒派《一捧雪》注重对角色的心理分析,周信芳把莫成的自愿替死,演绎成被封建礼法逼上了绝路的无奈之举。临死之前,莫成想吐露心声又怕泄露真情,不予吐露又于心不甘。每演到此,周信芳总是以长达一分多钟的脸部抽搐表情,来酣畅地展示角色的复杂心情,观者每每掌声雷动。

“一捧雪”古音读作“一讽谑”,它是明代著名的玉杯,据说只要往杯中斟上美酒,杯口就出现雪花飞舞的奇观。而且用此杯斟酒,夏日无冰自凉,冬天无火自温,因此又称之为“温凉盏”。“一捧雪”还有另一层寓意,藏宝犹如双手捧雪,雪凝即有,雪融即无,世事无常,劝世人切“莫怀古”。这出《一捧雪》在京剧舞台上演出了百余年,经过了几代京剧名伶的加工创造,使之成为剧坛瑰宝,流传至今。它是一部梨园经典,更是一篇警世之作,我们可以由此想及一个问题:“人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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