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卿美

租界巡捕，伴随晚清租界而生，是国家开放的一种产物，也可看作是一种屈辱的象征。巡捕具有警察的权力与职能，主要以维护治安为主。简单说，巡捕就是警察。巡捕房，也就是警察机构，相当于今天的公安局、派出所。

以上海为例。1843年11月，上海开埠。1845年，英租界诞生。9年后，英籍巡捕上岗。1847年，法租界诞生，8年后，法籍巡捕开始执勤。这也是中国土地上第一次出现外国警察。1867年，印度巡捕亮相香港。1869年，华人巡捕正式登场。作为本土巡捕，华人具有“物美价廉”的优势。1907年，在上海又出现了越南巡捕。中国的地盘上，各色警察横行，成为了一道绝无仅有的奇葩风景线。

先看一个西方的巡捕，每月能挣多少钱。根据《工部局董事会会议记录》载，1854年7月，上海工部局董事会发布巡捕招聘广告。其中巡捕月工资为30两，巡长40两，副督察员75两，督察员150两。此时的待遇还是非常优厚的。

随着物价的上涨，加薪的呼声不断。1860年，巡捕月工资仍为30两，若表现良好，半年后提高至35两。一年后若通过考核（规章制度考试与押送人员测试），再次提高至40两。副巡长45两，正巡长50两。两年后，各级别巡捕统一加薪5两。

西方巡捕、印度巡捕与华人巡捕

除工资外，还享有免费住宿、免费医疗的待遇。根据董事局会议，最初的政策是，巡捕患病期间，产生的住院、护理及医药费全部由工部局支付，但工资停发。由于大家抗议不断，后改为工资减半。

若因公致残，还有一定的抚恤金与回国船票。抚恤金的多少则视工作年限长短及表现优劣而定。工作两年且表现良好者，免费提供一张回国船票，没有抚恤金。工作五年且表现良好者，除免费提供一张回国船票外，还补发一年的工资作为抚恤金。工作十年的，免费船票加两年工资。

待遇看似不错，但你若想将巡捕房当成家，一直舒舒服服干到退休，对不起，退休金是没有的。你把青春献给巡捕房，巡捕房则不负责给你养老。

根据《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年报》记载，1904年，西方巡捕分为五个级别，其中最低级别的巡捕，年工资为840两；巡长年工资为1140两；巡官1860两；副督察长3600两；督察长为6600两。按此计算，普通巡捕月工资为72两。对比1860年代，四十年的时间，工资差不多翻了一番。

西方人做巡捕，待遇最高，除去种族原因以外，还有来华路途遥远，西方人对巡捕缺乏认同感等因素有关。1885年7月，甚至还发生了西方巡捕逃逸的现象。为了补充警力的不足。招募印度巡捕、越南巡捕就成了必需。印度人相比西方人，比较勤劳耐苦，且忠诚度较高，而且满脸大胡子，比较唬人。1885年11月，30名印度巡捕经香港招募后，调至上海公共租界。

作为大英帝国的二等公民，印度巡捕的工资待遇自然无法比西方巡捕。根据《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年报》记载，1889-1894年，印度巡捕分为三个级别，年工资分别为巡捕130两、巡长231两、巡官666两。按此计算，印度普通巡捕的月工资只有10.83两，而同级别的西方巡捕则有72两。

1904年，工部局大幅招募印度巡捕，工资待遇有了相应的提升。其中巡捕分为实习巡捕月工资16两、六等巡捕16.5两、五等巡捕17.5两、四等巡捕19两、三等巡捕20两、二等巡捕21两、一等巡捕22两。实习巡长25两、三等巡长25两、二等巡长26两、一等巡长27两。这种待遇对于印度人来说，也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他们偶尔写信，还会邀请家乡亲戚朋友来上海当巡捕。

英国可以雇佣印度人，法国人也可以雇佣越南人。作为外国巡捕，越南巡捕出现最晚，1907年才首先出现在上海。根据《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年报》记载，1911年，越南巡捕的月工资为9-10两，不仅远低于印度巡捕，与西方巡捕更是天地的差别。

虽说工资不高，但其他福利待遇不错。如免费医疗、免费教育，免费医疗是全家共享，连同老婆、孩子一起。教育则专门针对越南巡捕的孩子，可免费就读专门为越南人开办的学校，高中毕业后可优先考入法国本土大学。

再说说华人巡捕。事实上，华人巡捕才是租界巡捕的主要力量，毕竟是在中国的地盘上，招募、使用中国人更方便。据《上海法租界华人巡捕研究》载，1904年，华人巡捕则占到了72%。同样是1904年，当印度实习巡捕拿着16两的月工资时，华人巡捕的月工资只有可怜的8.17两。即使到了1911年，也只有9-10两，比越南巡捕高一点点。但越南巡捕享受的免费教育、免费医疗等待遇，华人巡捕是享受不到的。即使是做到巡长的职位，华人巡捕的月工资也只有11.83两。据1911年法租界巡捕房年度报告中载，当年华人二等巡捕的月工资为9两，而同单位的探员为12两、翻译为20两。同级别的越南巡捕，大约为10-12两。

华人巡捕不仅工资低、待遇低，而且晋升也非常慢。通常情况下，巡捕分为巡捕、探员、探官三级，其中巡捕又分为三等，探员也分为三等，探官分为两级。平均下来，差不多3年才升一级。也就是说，从低级的巡捕成为探官，大概需要24年。熬到这个级别，差不多也要被巡捕房劝退回家了。而同样的晋升路径，西方人大概10年即可完成。

上海流氓大亨黄金荣在法租界干了一辈子巡捕，到头来工资水平也仅相当于西方普通巡捕的水平。根据《上海法租界公董局警务处捕房的个人材料》记载，1901年2月，33岁的黄金荣进入巡捕房任三等探员。35岁升为二等探员，39岁升为一等探员，41岁升为二等探长，43岁升为一等探长。1921年12月，53岁的黄金荣升职为华捕督察长，也就是华捕捕头，是华人能混到的最高级别。此时他已经工作了整整20年。不过，他每月工资也仅有70两，这个工资水平恰好与1904年西方人做普通巡捕的水平持平。1925年，再也没有升迁希望的黄金荣离开巡捕房。

巡捕的工资在当时算什么水平呢？据1896年《酌减兵勇折》记载，1900年前，福建绿营兵丁的年饷银在21两，月均1.75两.两江地区的绿营兵丁的年饷银约为19.2两，月均1.6两。而此时英国雇佣的山东籍华勇营士兵，每月工资为8两已属高工资。前文提到，1904年时，华人普通巡捕的月工资为8.7两。由此可见，在租界做巡捕，即使做待遇最低的华人巡捕，也算高收入。

高薪的职业招募条件自然也很苛刻，其中有一条便可以拦住大多数人，如需要法租界的店铺业主做担保。据1902 年法租界巡捕房年度报告载，每年招募巡捕时，报名人数远远多于录取人数，都是削尖脑袋要当巡捕。最后，只能根据担保关系与家庭关系的强弱来择优录取。黄金荣被录取得益于邻居的担保，邻居恰好是巡捕房的翻译。

穿越到百年前，在租界做个巡捕，真的是不错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