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因“祸媒”弄得朝政日非,百姓怨声载道,金兵趁势灭亡北宋

从政为官不可不“慎”,慎始、慎独、慎友、慎好。慎始,“始不盛者终必衰”,意思是说如果开始时把不住关口,时间长了就必然会铸成大错。慎独,最早语出《礼记•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意思是在个人独处的情况下也要小心谨慎,自觉遵循法度和道德,不要因为别人不在场或不注意的时候干坏事。慎独是一种内在的道德力量,是一种高度的自觉性。慎友,“以势相交者,势倾则绝,以利相交者,利穷则散” 。慎好,古人称爱好、嗜好、癖好为“祸媒”,告诫人们“好船者溺,好骑者坠,君子各以所好为祸” 。

综览历代皇帝,因醉心于个人嗜好,玩物丧志,而怠政误国者,不乏其人,但尤以宋徽宗赵佶最出名。白钢先生称,宋徽宗有五大嗜好:迷恋奇花异石、珍禽异兽;喜欢书法绘画;喜爱饮宴嬉戏;热衷于微行出访,拈花惹草;崇尚道教,心神弄鬼。那么,作为皇帝为何不能过度发展自己的爱好,进而成为嗜好、癖好呢?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此处用力专注艰深,必无暇顾及彼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作为人治社会的帝王,要卓有成效地治理好国家,需要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常修为政之德,常思安邦之策,常办利民之事,常排政治纷扰,如果把主要或全部精力,放在与政事无关或关系不大的个人爱好和兴趣上,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必然会导致怠政误国。

宋徽宗先跟黄庭坚学书法,后又学褚遂良和薛稷、薛曜兄弟,并杂揉各家,不仅得其神韵,而且能“变其法度”,形成自己独立的风格,创造出别具一格的“瘦金体”,既有“天骨遒美,逸趣霭然”之感,又有强烈的个性色彩,如“屈铁断金”。一个人能达到如此高的艺术成就,需要学而不厌,笔耕不辍,专心致志,恐怕会耗尽毕生心血。

宋徽宗还跟吴元瑜学绘画,竟用了三年的时间,将宫中所藏汉代毛延寿以下十七名画家的传世之作,临摹一遍。他技法娴熟,画思敏捷,居然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韵石斋笔谈》写道:“徽宗摩卫贤高士图,须眉生动,俨若与古人对话。后有蔡京题跋,非十五城之价,不能留之。”宋徽宗天纵将圣,艺极于神,其画作品质卓越,价值连城。汤垕说:“徽宗性嗜书画,作花鸟、人物,俱入妙品,作墨花墨石,间有如神品者。历代帝王善画,徽宗可谓尽意,所作《梦游化城图》,人物如半小指,累数十人,城郭宫室,旄幢鼓乐,仙嫔云雾霄汉,禽兽龙马,凡天地间所有物,色色齐备,为功甚至,令人起神游八极之感,不复知有人世间奇物也。”如此精品,绝非妙手偶得,它是旷日持久的铁杵磨成针的硬功夫所致。宋徽宗的书画作品以其独有的艺术魅力而流传后世,不知耗费他多少光阴和精力,他还哪有心思和时间治国理政呢?如果说他还有余力的话,也都虚掷在微行市井,寻花问柳,管弦呕哑,饮宴嬉戏,访道求仙,装神弄鬼上了。

其时,军事实力日益强大的金国正冷眼向宋,加紧备战,伺机大举南下,灭亡大宋。如果是明君,他的听觉和嗅觉会相当发达,敏锐地听到从遥远的异国传来的时隐时现的磨刀霍霍、金戈铮铮、战旗猎猎之声,嗅到从邈远的天空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草原民族特有的腥膻之气,并早已在“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的古训启示下,做好应对之策。然而,昏庸的宋徽宗却昧于世界大势,依然垂意花石,沉迷书画,迷恋美色,与人“酒酣同抃跃,歌舞咏时康”,没有丝毫的忧患意识,以致于后来坐井观天,悔之晚矣。

皇帝也可以有自己的爱好,并发展这种爱好,但要有“度”。度,是数学的概念,更是哲学的概念。如果把个人的爱好发展成为嗜好,舍本逐末,皇帝可能会成为卓越的艺术家,但绝不会成为一代明君,相反极可能会成为玩物丧志、怠弃国政的昏庸之君、亡国之君。宋太祖在评论南唐后主李煜时说:“李煜若以作诗工夫治国事,岂为吾虏也。”让宋太祖做梦也不会想到的是,一百五十七年之后自己的五世嫡孙赵佶也步李煜后尘葬送了北宋,沦为女真人的阶下囚。真是“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历史上有作为的帝王,如秦始皇、汉文帝、汉武帝、唐太宗、朱元璋、康熙、雍正……哪一位不是宵衣旰食,孜孜政事,才成就其文治武功的?

作为皇帝的宋徽宗却有着艺术家的思维、气质、情趣和“芝兰同味,蒹莩相投”的惬意,因此,他用艺术家的眼光和标准提拔使用官员,信任重用投其所好者,也在情理之中,是自然而然的事情。然而,他不按政治规则选人用人,所提拔重用的艺术家或投其所好者,难免多是治世无方、贪赃腐化、捣鬼有术之徒,必祸国殃民,贻害无穷。

蔡京的艺术天赋极高,素有才子之称,在书法、诗词、散文等各个艺术领域均有辉煌表现。他的书法,跻身于北宋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中。当时的人们谈到他的书法时,使用的词汇经常是“冠绝一时” “无人出其右者”,就连狂傲如米芾都曾经表示,自己的书法不如蔡京。然而,才华横溢的蔡京四次拜相长达十七年,排斥异己,卖官鬻爵,巧立名目,增加税赋,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自己贪掠的金银财宝多至船载。蔡京的生活极其奢靡,他喜欢吃鹌鹑羹和蟹黄包子,每次吃鹌鹑羹要杀掉300只鹌鹑,他请客吃饭,仅蟹黄包子一项,就要花费1300贯钱,这大约相当于50户贫困人家一年的收入。蔡京之腐败弄得民怨沸腾,其人生结局也是悲惨的。王明清《挥尘后录》记载了蔡京之死:“初,元长之窜也,道中市食饮之物,皆不肯售,至于辱骂,无所不至。遂穷饿而死。”

童贯,北宋宦官,性巧媚。初任供奉官,在杭州为徽宗搜括书画奇巧,因其善于揣摩徽宗的心理,说话办事皆使徽宗心悦体泰,又曾助蔡京为相,故步步高升。蔡京荐其为西北监军,领枢密院事,掌兵权二十年,权倾内外,“私家所藏,多于府库”。时称蔡京为“公相”,称童贯为“媪相”。童贯在生活上的奢靡也是惊人的。他的府第几乎常年有1000多名的士兵作杂役,家务事和农庄活都由士兵们承担。有一次,皇帝下令用国家的钱为童贯修建府第,府第建成后,童贯来新府第巡视验收。极为高兴的童贯命人请工头吃早点。早餐中的每一道早点,都配有一副不同的餐具。第一副餐具是银质的,第二副餐具是黄金的,第三副餐具是玉石的……当工头吃完饭离去时,他被告知他所用过的所有餐具和伺候他的两位美女都一并送给他。从史料上看,童贯功过参半,但在事关国祚昌衰的紧要关头,凸显了他不堪大任的原形。宣和四年,攻辽失败,乞金兵代取燕京,以百万贯赎燕京等空城而回,侈言恢复之功。宣和七年十二月初,宗翰派使臣至太原告知童贯,金已分兵两路大举攻宋,要宋朝割河东、河北两路,金、宋以黄河为界的要求,童贯不作任何抗击金军的部署,立即自太原逃到开封。靖康元年(1126)正月初,金军迅速南下,太上皇宋徽宗以赴亳州(今属安徽)太清宫烧香为名半夜逃出开封,童贯不仅拒绝了宋钦宗任命他为东京留守以抗金的诏旨,而且正当开封急需援军以抗金之际,他率数万精锐亲军追随宋徽宗南逃。后被钦宗处死,终年73 岁。

朱勔,北宋末宋苏州人。因卖膏药而富的父亲朱冲谄事蔡京、童贯,父子均得官,朱勔官至防御使。当时宋徽宗垂意于奇花异石,朱勔奉迎上意,搜求浙中珍奇花石进献,并逐年增加。政和年间,在苏州设置应奉局,摩费官钱,百计求索,勒取花石,用船从淮河、汴河运入京城,号称“花石纲”。此役连年不绝,百姓备遭困扰涂炭,中产之家全都破产,甚至卖子鬻女以供索取。方腊起义时,即以诛杀朱勔为号召。朱勔在竭力奉迎皇帝的同时,又千方百计,巧取豪夺,广蓄私产,生活糜烂。他占有甲第名园,遍布吴郡,田产跨连郡邑,每年收租十余万石,死前有田至三十万亩。他权势煊赫,谄事之人立即得官,不附己者统统罢去,州郡官吏奔走听命,奴事朱勔,当时号称“东南小朝廷”。钦宗即位,将他削官放归田里,以后又流放到循州关押,复造使将他斩首处死。

梁师成,开封人。起初只不过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内侍省书艺局的小宦官,因为稍知诗书,略懂文法,加之为人机灵乖巧,取得了宋徽宗的信任和好感,专门负责出外传宣皇帝诏旨。宣和四年(1122)获开府仪同三司“使相”。梁师成虽粗知诗书文法,但却喜欢附庸风雅,自我标榜吹嘘,说自己出自于苏轼之门,还四处宣称以翰墨为己任,常常对门下的四方俊秀名士指点批评。他还在府宅的外舍放置各种字画、卷轴,邀请宾客观赏、评论,题识。如果题识令他满意的他便加以荐引。因凡御书号令皆出其手,他便找人仿照帝字笔迹伪造圣旨,因之权势日盛,贪污受贿,卖官鬻职等无恶不作,甚至连蔡京父子也谄附,故时人称之为“隐相”。钦宗赵桓即位后贬为彰化军节度副使,在行至途中时被缢杀。

宋徽宗把朝廷弄成了书画院,他对选拔书画家的考试,非常重视,把绘画纳入了科举考试项目。凡考入书画院的书画家,都享有很优厚的待遇。宫廷还经常举办画展,评选优秀作品并给予奖励。每天都要有几名书画家在睿思殿值班,宋徽宗退朝后必去睿思殿与值班画家切磋技艺,或者捻笔作画。宋徽宗还热衷于收集天下名画家、书法家的作品,编辑成册,如《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宣和博古图》等。帝范,是一种态度,一种导向,一种引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大宋天下一时人人研习书画,家家炫耀名品佳作,处处弥漫笔墨书香。然则,一个国家的官员、胥吏、民众被引导到醉心于书法绘画之类的“私智小慧”上,放弃追求被视为“三不朽”的“立德、立功、立言”,国家何以繁荣富强?一个人读书绘画是雅事,一个国家充溢着书卷丹青之气是幸事,但国人尤其是最高权力者若沉溺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成了书呆子,则是可悲之事。

平民百姓因条件和影响力所限,其个人的爱好、嗜好、癖好,或有危害也极小,更不可能导致整个社会泛滥成灾,而皇帝就不一样了,他可以依托帝位,把自己的爱好、嗜好、癖好,无限放大,变成举国之患,造成民不聊生,亡国灭种。宋微宗迷恋奇花异石、珍禽怪兽成癖。为了修建景灵西宫,从江南采回太湖石4600枚。这些千姿百态的石头,立即引起了他的浓厚兴趣,就让宦官童贯设局苏杭,搜罗宫庭用品,后又令朱勔成立专门机构苏杭应奉局和花石纲(运送花石的船队,一队叫作一纲)。从此以后,从东南地区巧取豪夺来的奇花异石便源源不断地运到汴京。

“花石纲”持续了20多年,到了后来,“大率太湖,灵壁、慈溪、武康诸石;二渐花竹、杂木、海错;福建异花、荔枝、龙眼、橄榄;海南椰实;湖湘木竹、文竹;江南诸果;登莱淄沂海错、文石;两广、四川异花奇果”,都是搜求强夺的目标,侵扰范围之广,亦远不止于东南一带了。太学生陈朝老和陈东东多次上书,批评徽宗任用庸人,调运“花石纲”,误国误民。但徽宗对其匡诤不予理睬。

随着进贡石头的增加,石头的式样也越来越奇。政和年间,安徽灵壁进贡一巨石,高宽都超过2丈,用大船运到京师时,需要拆毁城门才能运到城里,而搬运这块石头者达一千多人。赵佶一见大喜,封赠此石为“卿云万态奇峰”,并悬金带于其上。宣和五年,太湖所产一石,高六仞,百人不能合抱,官府专门制造了特大船只运送。徽宗得石喜极,赏赐役夫每人金碗一只,封朱勔为威远军节度使,更为荒唐的是,他连石头都封为“盘固侯”。

珍奇的花木也不能幸免。苏州一带,“下至墟墓间,珍木亦遭发凿,山林所遗,惟合抱成围,或臃肿樗散者,乃保天年”。江南地区士庶人家凡有可供品赏的花石,朱勔必带豪仆健卒,长驱直入,黄封表识,指为御前之物。运送时,还要拆墙毁屋。华亭某禅寺有一株唐朝桧树,被朱氏父子看中,他们便造大船,准备从海上运送,可惜风高浪猛,一舟人尽葬鱼腹。

看到进贡花石的人个个都能加官进爵,寡廉鲜耻之徒纷纷进贡,其中包括蔡京的儿子蔡攸、东南各地的郡守、两广市舶司、宫庭太监,后来连内陆地区的官员也加入了进贡行列。因花石纲引发的进贡高潮,闹得全国上下乌烟瘴气。

搜寻、运送花石的人,更是有恃无恐,连州县官员都惧怕三分,老百姓更是敢怒不敢言。越州有一大姓人家家藏奇石数块,朱勔派兵卒毁其室庐而取之。惠山有柏树数株,生长于某家祖墓之畔,朱勔派人挖取,竟至破坏棺椁。为保障“花石纲”的运输,关系国家民生之重的漕运都被挤在一边,漕船和大量商船都被强征来运送花石。宋徽宗因为一己所好,弄得民穷财尽、帑藏空虚,并直接引发了方腊、宋江领导的农民起义,也为北宋灭亡埋下了祸根。

《宋史•徽宗本纪》曰:“迹徽宗失国之由,非若晋惠之愚、孙皓之暴,亦非有曹、马之篡夺,特恃其私智小慧,用心一偏,疏斥正士,狎近奸谀。于是蔡京以狷薄巧佞之资,济其骄奢淫佚之志。溺信虚无,崇饰游观,困竭民力。君臣逸豫,相为诞谩,怠弃国政,日行无稽。及童贯用事,又佳兵勤远,稔祸速乱。他日破国身辱,遂与石晋重贵同科,岂得诿诸数哉。”简言之,宋徽宗以“嗜好”为媒,引来北宋灭亡之滔天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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