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太复国主义先驱:奥斯曼帝国盛世时代的纳西公爵

在中世纪欧洲人的刻板印象里,犹太人是放高利贷者、奸商和人口贩子的同义词,无论如何也和王公贵族无关。但是在中世紀与近代之交的时期,愛琴海地区却出现了一位犹太血统的公爵。他的传奇身世,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纳西生活的时代 正是宗教裁判所兴起的时期

唐-约瑟夫-纳西,本来出生于葡萄牙。在收复失地运动的尾声,伊比利亚各地的宗教裁判所依旧十分流行。随着西班牙人对摩尔人领土的逐步征服与归化,大多数犹太人家族在1492年前后遭到驱逐。只有那些被称为“马拉诺”的犹太人,因改信天主教才能继续留在西班牙。

本文的主角纳西就是这样一个马拉诺。虽然他们迫于外界的压力改信了天主教,并将姓氏改为了“门德斯”,但是在自己的社群里,他们仍旧坚持犹太教的信仰和习俗。

16世纪早期的里斯本

很快,宗教裁判所在靠近西班牙的葡萄牙出现。为了逃避天主教会和任何嫉妒者的迫害,在父親英年早逝后,约瑟夫与他的叔叔迪亚哥一起移民到尼德兰的安特卫普。

在那里,他们与他们的亲属亚伯拉罕-本维尼斯特合办了规模巨大的银行。纳西英俊的外貌和和蔼可亲的性格,以及遍布西欧的银行网络体系,很快让他们赢得了西欧贵族的青睐与信任。比如法国国王就从门德兹银行家借了一大笔钱。另一位重要客户是荷兰的摄政王玛丽皇后。她在借款之后,也给约瑟夫颁授了许多荣誉。

富庶的弗兰德斯 是纳西积累财富的重要地方

但伊比利亚地区的宗教裁判所,不依不饶地将触手伸到了尼德兰地区。纳西的家族很担心自己的身份会被人识破,所以又开始寻求新的出路。虽然他们厌恶伪装成天主教徒,但还是用这一层身份掩护,秘密修建犹太集会堂,并从伊比利亚半岛解救生活在惶恐中的同胞。

后来,他们从东方的同胞那里得知,土耳其异教徒对于犹太人更加宽容。于是,纳西家族开始筹划举族移民到土耳其地区。在经过了几年的周密准备与筹划,纳西和他的姑妈唐娜-格拉西娅制定了能同时保全性命和巨额财富的计划。

文艺复兴时代的威尼斯

1549年,在已经引发了神罗皇帝查理五世警惕的情况下,他们得以成功地逃亡到了威尼斯,并秘密转移了相当多的财富。约瑟夫与姑妈一起,分布在当地化名为唐璜-米格尔和比阿特丽斯-德-卢娜。他们计划在那里为命运躲舛的犹太同胞们购买一个靠近威尼斯的小岛,作为犹太难民的流亡点。

然而,他们的一个亲戚泄露了格拉西娅的身份。结果威尼斯当局知道了纳西-门德斯家族是秘密的犹太教徒,依旧在偷偷地进行犹太教的崇拜活动。于是格拉西娅被投入监狱,她名下的巨额财富被威尼斯政府没收。纳西-约瑟夫带着剩下的家族成员逃亡到了意大利的费拉拉公国去躲避风头。

纳西在最低谷阶段 选择到费拉拉公国避难

但是在西欧上层贵族的圈子里,唐娜和唐-约瑟夫是秘密的犹太教徒的消息不胫而走。以法国国王为代表的一批贵族顿时感到如释重负:我们是向基督徒借款的,而不是向犹太教徒借款的。于是他们纷纷抵赖,不承认这些借条的存在。

这时,纳西-约瑟夫想到继续带同胞前往奥斯曼帝国境内避难。他通过他的好朋友,也是苏莱曼大帝的宫廷医生摩西哈蒙,向奥斯曼的统治者求助求助。由于求助者不是泛泛之辈,苏莱曼意识到像纳西家族这样的犹太银行家,是有利于皇室贷款与帝国经济发展的。

奥斯曼苏丹 苏莱曼一世

苏丹随即派出一名驻威尼斯大使,要求威尼斯当局释放格拉西亚及其财产。在谈判过去了两年之后,威尼斯共和国终于释放了格拉西娅。他们得以前往君士坦丁堡,并恢复了犹太教信仰,恢复了家族的姓氏纳西。还是在土耳其,凭着家族的经商天赋与经商经验,他们开始经营亚欧之间的国际贸易,以及旧世界和新世界之间的洲际贸易,且获利颇丰。

这个精明的犹太商人甚至加入了苏丹家庭的兄弟之争。在经过了一番同宗相残和宫廷阴谋之后,苏莱曼大帝只剩下两个健在的皇子--塞利姆和巴基耶德。苏莱曼将帝国的两个不同部分的指挥权授予其他两位还活着的皇子。但仅仅几年内,两位同胞兄弟就因争夺皇位而发生内战。他们各自也有一支支持自己的皇家军队。

正在参见苏莱曼苏丹的匈牙利国王

在纳西的巨额资金的资助下,塞利姆于1559年在科尼亚之战中击败了巴耶济德。巴耶济德皇子和他的四个儿子只得逃往波斯,寻求波斯人的庇护。苏莱曼苏丹要求波斯国王塔赫玛斯普一世交出巴耶济德或者处死他。作为外交上的交换条件,国王将获得一大笔数量的黄金。

沙赫同意了交换条件,他在1561年让土耳其刽子手把巴耶济德及其四个儿子绞死。如此一来,塞利姆成为唯一活在世上的皇子,为他七年后登上皇位扫清了障碍。

正在会见萨法维波斯使节的 塞利姆二世

为了感谢帮助自己成为唯一的王储,塞利姆让纳西成为高级外交官,并册封他为提比里亚斯的领主。这样就可以统辖当地和附近七个比较小的地方,并让他安顿从欧洲来的犹太移民。由于教皇保罗四世对于犹太人的政策日益严苛,也让纳西的提比里亚斯定居点变得更令犹太人向往。

纳西给提比里亚斯重建城墙,安置加农炮。还在定居点周围种植桑树、果园和其他经济作物,以便犹太移民能在这里找到生计。

加利利海边的提比利亚斯

这是以色列建国之前,犹太人试图在故土建立新家园的一次大胆尝试。只是在周边总有阿拉伯部落的迫害。移民船在从欧洲到亚洲时,也会受到马耳他骑士团舰队的干预和俘虏。

这些人和穆斯林的巴巴里海盗一样,往来于地中海上。主要就是为了俘虏穆斯林和奥斯曼帝国的船只,并从俘虏那里收取巨额赎金。虽然富裕的纳西足以支付费用,但是移民的种种困难,让这个定居计划最后以失败告终。

准备搭乘奥斯曼船只去东方避难的犹太人

1566年,苏莱曼苏丹去世后。塞利姆登上了奥斯曼帝国王位,约瑟夫的影响也随之达到了顶峰。尽管大维齐尔穆罕默德•索科利对纳西十分嫉妒,纳西对塞利姆还是有着十分巨大的影响力。以至于欧洲君主们需要与土耳其议和时,都需要借助纳西发挥作用。

从贝尔格莱德远征返回之后,塞利姆让约瑟夫成为纳克索斯公爵,将纳克索斯岛、安德罗斯岛、米洛岛、帕罗斯岛、桑托里纳岛和基克拉迪群岛中的其他岛屿分封给他。犹太人在欧洲人心中的刻板印象就是商人、间谍或者骗子,成为王公贵族的经历,在犹太人中确实非常少见。为了避免引发希腊原住民的反感,他只征收了非常轻的赋税。苏丹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授予他征收从黑海进入土耳其的进口酒税。

位于爱琴海的 纳克索斯岛

1566年,为了报复自己在西班牙受压迫和欺骗的岁月,纳西写信给安特卫普的新教议会,鼓励他们起事反对西班牙朝廷。并暗示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可以从东面牵制西班牙人。

后来在1569年,奥伦治的威廉一度比较重视这一情报。甚至回信给纳西,希望他能说服苏丹对西班牙宣战,这样可以让西班牙从尼德兰抽回一部分驻军。当然,这一计划最后并没有成功。

纳西一度想用弗兰德斯的新教徒势力打击天主教世界

同年9月,威尼斯的军火库发生了大爆炸。纳西迅速得知了这一消息,并建议塞利姆立即实施征服塞浦路斯的军事计划。塞利姆同意了这一建议,并在轮番的苦战之后,于1571年占领了整个塞浦路斯。

战争期间,他曾计划联系法玛古塔斯城里的犹太社区,让他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但是计划泄露,使得城中的犹太人全部被驱逐或者杀害。在围攻战结束后,纳西还是念念不忘在塞浦路斯建立一块属于犹太人的殖民地。于是趁着苏丹醉酒时得到了含混不清的回答。但在苏丹清醒之后,这个计划依旧被不了了之。

围攻法马古斯塔的奥斯曼海陆军

在向威尼斯复仇后,纳西没有忘记法国国王欠他的15万金币。于是苏丹允许约瑟夫组织海盗舰队,抓捕所有在土耳其水域航行的法国船只,并将战利品用于还债,直到法国国王归还剩下的欠款为止。法国王室曾图通过外交手段解决这一问题。驻君士坦丁堡大使德-格朗尚成功贿赂一名名叫大卫的土耳其犹太人,让他指控纳西对土耳其犯下了叛国罪。但是纳西成功地识破了这个拙劣的伎俩,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并将他流放到了罗德斯岛。

在从事世俗贸易和外交活动之外,纳西还是一个虔诚的犹太教徒。他的城堡里有一個藏书丰富的小图书馆和一个小小的犹太文报刊印刷社。虽然在他病死的1579年后,奥斯曼帝国的政策就逐步从同情犹太人转向了打压和迫害。但和其他同胞相比,他是那个时代,距离犹太复国理想最接近的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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