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
如果让你说说《权力的游戏》、《安提戈涅》、马赛曲还有玛格丽特披萨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你一定觉得这问题难以捉摸。如果告诉你它们与国际政治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奇妙联系，大概会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的确，国际政治充斥着各类规则，是一种冷冰冰的东西，跟文学、绘画、音乐等文化艺术看似毫无关联，离我们也很遥远。但在复旦大学政治学副教授陈玉聃看来，从文艺的视角去研究国际政治，恰恰有着与众不同的趣味和收获，甚至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传统的国际政治研究者可能会认为文艺邂逅国际政治是“嫁错郎”，是错误的邂逅，不是正经的研究。但其实文艺与国际政治在一起完全可能擦出精彩的火花。因为国际政治不只是政治家的游戏，我们每个有思想、有观念的人都是国际政治的行动者和观察者，而文艺又深深影响了每个人的思想和观念。“人是文艺与国际政治邂逅的中介。”5月19日的学习读书会上，陈玉聃这样告诉读者。
“权游”与国际政治密切相关
“国际政治不止是国家之间和领导人之间的产生的东西，它与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关。我们与国际政治相连接许多情况下都是通过文学艺术得到的。"陈玉聃举例，如在年轻人当中备受欢迎的《权力的游戏》系列，它的原作、乔治·马丁创作的《冰与火之歌》就在一个宏大而完备的架空世界里，时刻反映着一种丛林的法则，华东师范大学吴冠军教授将此总结为“没有马基雅维利式的智慧和手段，那就只有横死一条路，不管你的力量有多强”。陈玉聃解释道：“故事里面最富有道德感、最伟大光荣的角色就是北部的狼族的斯塔克，但他的结局是第一季就被砍头了。"另外，龙妈曾把各个颇有势力的家族比喻成车轮上的辐条，不断滚动，碾压地上的黎庶，她想要做的不是停止这个车轮，而是永远粉碎他。陈玉聃说：“龙妈的作法其实就是所谓的要把原来的政治社会打破，建立新的秩序，就是闹革命。但是革命的第二天是不是就比现在更好呢？可能会更荒唐，人类历史上不止一次出现过这种情况。这也是此部作品中反映出来的国际政治的内涵。”
除了《冰与火之歌》，陈玉聃还向现场观众介绍了另一个更著名的文学与国际政治的例子。英国作家拉什迪的著作《撒旦诗篇》中有关于对伊斯兰教的亵渎的内容，这遭到全球穆斯林的反对，1989年伊斯兰教宗教领袖霍梅尼甚至对拉什迪发布宗教追杀令，到一个月之后竟然演变为英国与伊朗两国的断交。1998年，伊朗领导人为了缓和和英国等欧洲国家的关系，宣布对这个追杀令“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英国和伊朗的外交关系才算恢复。“这是非常著名的文学与政治互为因果的事件，此后纷争却没有停止，还引发了多次针对这本书和对这本书译者的暴力事件。”
投射出美国形象的一束“微光”
文学可以通过大篇幅的描写和故事情节的开展描绘国际政治的波澜起伏，而绘画、音乐等艺术形式，同样可以折射出艺术与国际政治的相应关系。陈玉聃特别介绍了美国画家杰克逊·波洛克的画作《微光》（shimmering substance）。这幅作品在美苏冷战期间非常有名。画作看上去毫无意义，更看不出什么主题，“总之就是一个字：乱。线条和颜色也没有什么章法。但为什么这幅作品对当时的美国来说很重要，因为这展示了冷战时期，美国为自己塑造的形象。”在陈玉聃看来，当时的美国，与前苏联讲古典艺术、比现实主义艺术都无法竞争，但是它们给自己的定位是自由的、代表未来的、先锋的形象，所以他们需要有这种打破传统，不拘一格，的绘画作品，用以在文化冷战中凸显自己鲜明的特点。
不仅一团杂乱的线条可以展现一个国家的国际形象，一顶看似不起眼的帽子，也可以引发出关于国际贸易的相关问题。陈玉聃介绍，加拿大著名汉学家卜正民就是通过艺术家维米尔一幅画作上的一顶帽子，来探讨17世纪的国际贸易史。“这幅画上军官的帽子是河狸毛制作的，当时欧洲已经没有这种动物了。法国人从美洲新大陆的印第安人那里换取河狸制成了这顶帽子。”然而，看似只是欧洲与美洲之间的贸易关系，实际上还牵扯出更多的信息——法国人去美洲做贸易不是最根本的目的，而只是手段，最终他们需要这笔钱去开拓中国和印度的新的贸易。“这本书把绘画上很小的一个东西引申开来，去讲17、18世纪亚洲、美洲、欧洲三边的贸易史。这就是绘画与国际政治产生化学反应的很好例证。”
唱国歌也能“参与”国际政治
你能想象到吗？当你在合唱国歌时，也是在参与一种国际政治。
陈玉聃告诉观众，音乐，尤其是合唱，是一种具有很强政治性情绪的活动。“中国古代音乐里很少或说基本没有合唱的的表现形式。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这种演唱方法引入中国，而最早的合唱团体，一是学生，二是军人。这两个群体恰恰是在当时最革命最激进的团体。”他尤其提到“国歌”，“作为一种相当重要的合唱作品，国歌对塑造国家、民族形象和形成国民认同感至关重要。”陈玉聃通过介绍法国、美国和意大利国歌的来历，告诉观众们大部分国家的国歌，都怀念或回忆着国家历史中最重要的时刻，尤其是对外战争时。“民族和国家都是需要想象的，如何来想象？国歌就提供了很好的想象空间。当我们共同用一种语言、一套歌词唱国歌时，这个行为蕴涵、产生了一种同时性的经验，让想象的共同体在回声中获得体现的机会，这就是音乐最大的意义。”
除了文学、美术、音乐等艺术表现形式外，饮食也有与国际政治发生着密切的关系。你能想象到“玛格丽特披萨”和国际政治的关系吗？陈玉聃说：“玛格丽特披萨是意大利南北统一后，居住在北部的玛格丽特王后到南部那不勒斯访问时，当地厨师所做的三款披萨中的其中一款。当时意大利南北部在饮食、文化、语言上有很大不同。玛格丽特从这三款中挑选出这个最合自己胃口的披萨，实际上就是通过一种心理认同，进而达到政治认同的效果。”有意思的是，这款披萨的表面有绿色的罗勒叶、奶白色的乳酪、红色的番茄，绿白红三色刚好是意大利国旗的颜色，这个“巧合”也让这款披萨的"政治味道"更浓了。
在最后的总结中，陈玉聃提出，文化艺术和国际政治之间的邂逅不仅仅有趣，更重要的是要“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要从世界的角度去看世界。《易经》说：“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我们要理解天下、改变天下，不了解人文的东西是不行的。《论语》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也就是说我们要学习人类一切伟大的文化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