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吃饭的人

□王思敏

在我们家,母亲总是最后一个吃饭的人。

当铁锅里咕嘟嘟冒出白气,一根根白胖的面条在汤里翻跟斗,母亲便用筷子将面条拢一拢,均匀地分到两只碗里,嘴里不停催促我和父亲赶紧端走去拌,她再转身开火煮自己的那份。等到煮好捞起,她还要将锅碗炉灶刷洗干净,才端起那失了热气的碗。年年月月,不论是吃面条还是饺子,我和父亲都是那个守在锅边等着吃饭的人,而第一锅,一定没有母亲的。

我小时候总觉得她连三个人的分量都掌握不好,怎么每次都不够,还要重新煮。有一次家里吃饺子,又是我和父亲先吃,我忍不住问她:锅这么大,足够煮三个人的了,为什么这么麻烦?她照例拧开火,盯着锅里剩的面汤慢吞吞地说:锅虽然大,可煮太多口感不好,谁也吃不好,你们先吃,我不急……

有了孩子以后,我一直住在父母家。宝宝从六个月开始就可以坐在餐椅上吃辅食了。那天,饭菜摆上桌后,我打算喂宝宝,刚拿起勺子,却被母亲一把夺去:“你吃你的,我来喂他。”我正要开口,母亲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我吃了胃药,过半小时才能吃饭。”看到父亲向我轻点了一下头,我这才半信半疑又“心安理得”地拿起筷子。

那段时间,只要一到饭点,母亲都会抢着喂宝宝,每次的借口永远是那一个:胃药吃得太晚。因为有了父亲的声援,我也没有多想,只当那是真的。

直到离开的前一天,我准备帮家里打扫打扫卫生,整理一下书柜。打开柜门,一只圆圆的空药瓶从高处落下,掉在地上滴溜溜滚了好几圈。停下来时,“xx胃药”的字眼恰巧正面朝上。原来母亲的胃药早没了。

我没有拆穿她,带着宝宝回去了。后来当我一次次拿起勺子喂他吃饭,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个小小的、圆圆的药瓶。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空的呢?

后来那年过年,家里来了许多客人,我和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炒完最后一道菜,我执意让母亲先去吃,自己留下来刷锅洗碗善后。等将围裙解下来落座时,饭菜已然微冷,但亲人们脸上的笑容依然热气腾腾,酒足饭饱的孩子们围着饭桌嬉笑打闹,一种真实的满足感扑面而来。那一刻,我突然理解了母亲。

原来,最后一个吃饭的人,竟然可以如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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