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山路好走

车子进入宜昌,道路仿佛是从两座山的空隙穿过似的,隧道一个接一个,一会黑暗一会明亮,我们就在这明暗交替、九曲回肠中到了长阳紫金台村。朋友的度假别墅,在海拔一千多米的高山上。

房子紧靠大山,屋门前一个深深的山洼,高粱长得与路基齐平,不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高山,硕大的白云停歇在山头,像是大山戴了一顶雪白的帽子。我们每天都下山一趟,采买日常用品,再去“幺妹柴火豆腐坊”买两块豆腐。

去豆腐坊要绕过半座山,来来回回差不多一个小时,那天取了豆腐,幺妹喊住我们,站在她家屋头给我们指出一条新路,顺着她抬高的手臂望过去,我们所住的房屋一角从密林中显现出来,目测距离不到一里地,那可比我们绕半座山近了许多。我们决定抄近路,免受爬山之苦。从两间废弃的土屋门前经过,一间屋子里突然冒出个矮小的老头,问他从林中穿过去可以到对面那座山吧?老头看了看我们穿的花裙子和脚上的凉鞋,说从前是有条小路,但如今走的人少了,荒草有半人深,你们这装扮只怕过不了。确实要走这条路,你们就拿根棍子吧。

图 | 视觉中国

我拿了一根细棍领头钻进了密林,同伴们迟疑片刻紧随我的脚步也踏进了林子。隐约可见一条小路被矮小的植被覆盖着,两边生长着杂木,有长了锯齿的藤蔓从旁钩住我们的衣裳和手臂,行进的脚步慢下来,把藤蔓从织物上取下,用木棍拨到一边。

傍晚的密林寂静无声,越往前走,植被越丰茂,树木越高大,我们行进得越小心。原先那条小路早就没了踪迹,我们只是依靠树的行距来判断去路,只要不偏航直奔东方就能找到出口。野草齐胸深了,杂木交错,树与树之间的行距也分不出了,我用木棍探路,扑打好一会才敢迈出第二步,生怕里面窜出一条花斑蛇或者其它野物来,同伴中有人唱起了歌,歌声打着颤,难掩她心中的恐惧。天色越来越暗,林子好像一个黑洞将我们包裹,紧跟我身后唱歌的已经不成调,变成了“轰哈”壮胆,回头看一眼,六个人串成了一条线,不歪不倚,生怕走偏半步掉进某个深不见底的坑里。

总算到了一块平地上,一大片厚朴树,巴掌大的叶子绿油油的,放眼一望,看到了那条熟悉的碎石路,我们每天下山的必经之路。希望的曙光在召唤,我们加快步伐,很快爬到路基上,这才长出一口气,总算安全了。

第二天,想多买些豆腐做干豆腐,我们又去了幺妹家。幺妹用土家话问:昨天是抄的近路?我们说是的,但宁愿绕半座山也不走近路了。幺妹听了我们的历险记,打着哈哈说:没得事,没得事,我们打赤脚都敢走,经常钻进山里割羊草猪草,哪个被蛇咬死了?被蜂蜇死了?

山里人轻描淡写,我们惊魂不定,他们打着赤脚拄着一根棍,佝偻着腰从一个坡上下来,割回一堆比人还高的野草。他们在斜坡上耕作,在石缝里育苗,有时看到山坡上一丛绿里立着一个人,像贴在岩壁上一般,长成一棵树的样子。他们遇见我们面露微笑,问:是山顶上那户人家?

走山路,山里人走得从容,像他们与大山树木相依相伴的一生,走得清风明月都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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