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削减头油脂粉的费用，除了节省开支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陈能雄/文

贾探春临时代替王熙凤，暂时管理荣国府的事务，她每日与李纨在议事厅上办公，刚工作的头几天，她就遇到各种来领钱办事的人。贾探春富有经济头脑，凡是涉及到钱财的事，她都会思之再三，能减免掉的尽量减免掉。

有人来议事厅申请领取银子，用于采购头油脂粉等化妆品。这项采买业务，类似于现在公司里有专门人员定期采购办公用品，再由各部门派人前去签字领取。而头油脂粉等化妆品不同于纸笔等用品，姑娘丫鬟们各有喜好，有的喜欢这种头油，有的喜欢那种脂粉。而买办采购的头油脂粉很多都不是正经货，质量不大好，可能他们暗中吃回扣，专买便宜货，以次充好。贾府的姑娘都是千金大小姐，质量过差的头油脂粉不合她们的心意，她们有一半的化妆品是自己私下掏钱交给奶妈婆子们到外面购买的。

贾探春作为贾府姑娘中的一员，她见识过买办分发过来头油脂粉，有许多她都用不上，深知其中的弊端。而买办每月都来领取这项银子，姑娘们又要另外花钱买，费用重重叠叠的，浪费人力财力。贾探春就与李纨、平儿商议，决定把每月发给买办的头油脂粉的钱给蠲了。这是书中提及的原因，贾探春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就削减掉这笔费用。其实除了节省开支之外，还有其他原因。

贾探春新官上任，想做出一些成绩来，她要施行她兴利除弊的大计，必然会触及到不少人的切身利益，遭到不少的阻力。她要树立领导威信，就要处事公道，赏罚分明，带头遵守贾府规矩。她的生母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去世了，她没有徇私情，按贾府旧例，只赏给她家二十两银子。很多来找贾探春审批领钱的事都被她驳回，她还专门找几个有体面的人做法开端，就连王熙凤的事情也被她驳回几件，她还指出凤姐当家之时的一些弊端。

以后，裁剪费用的事情还有许多，贾探春如果一味地削减别人的进益，而自己的利益却没有受到半点损失，那么别人怎会心服口服呢？她们就会背地里说闲话，说三姑娘就知道夺别人的“口粮”，自己依然“大鱼大肉”。贾探春为了让大家信服，就要带头做个榜样，她削减掉采购头油脂粉的钱，就是削减掉自己和其他姑娘的福利费。那么，她下一步继续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革，开源节流，减免掉一些重叠的费用，说话行事就有了底气。

贾探春减免头油脂粉钱，节省开销是根本原因，起带头作用也是原因之一。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贾探春要兼顾李纨的心理感受，在损害到她利益的同时，也相应地减少掉自己一部分利益，以达到平衡他人的作用。贾探春和李纨此时都是荣国府的管家人，她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同事，必须要心连心，步伐一致。有一次，贾探春和李纨在厅上议事，有媳妇进来领取贾环、贾兰一年上学的零花钱，每人要八两银子，用作买点心和纸笔。贾探春也不管一个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弟弟，另一个是李纨的儿子，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凡爷们的使用，都是各屋领了月钱的。环哥的是姨娘领二两，兰哥儿的是大奶奶屋里领的。怎么学里每人又多这八两？原来上学去是为了这八两银子？从今儿起，把这一项蠲了。”

李纨青年守寡，家里没有一个顶梁柱，贾母都说她“寡妇失业”，格外怜恤她们母子。李纨虽然月钱不少，但她是个省吃俭用的人，如今忽然少了八两银子的进项，要自己掏钱给儿子买纸笔，她心里会有些失落感。尤其是贾府中此类费用不少，这不又有人过来支取采买头油脂粉的银子，对于这项涉及到探春自身利益的费用，她总不能故意装糊涂吧？要不然你让李纨母子心里怎么想。贾探春是个聪明人，她当即和李纨商议要把这笔头油脂粉钱给减免了，她说：“因想着我们一月所用的头油脂粉的事，我想咱们一月已有二两月银，丫头又另有月钱，可不是又同刚才学里的八两一样，重重叠叠？”可见，贾探春是把贾兰学里的费用和姑娘们的化妆品费用，放在一起做对比的，觉得两者性质差不多，理应都裁减掉，这样处事才公道。

有人会说，李纨也是少妇，她也要化妆打扮，贾探春既免掉贾兰的零花钱，又削减头油脂粉钱，她岂不是少了两项福利费。其实，李纨是个贞洁女子，她立志守寡，一身素洁的打扮，不涂脂抹粉，“竟如槁木死灰一般”。是以，周瑞家的帮薛姨妈送宫花，没有送到李纨那里，而平时买办购买过来的胭脂粉也没有李纨的份额，只是给她屋里的丫鬟买一小部分。在《红楼梦》第七十五回中，尤氏到李纨屋里坐坐，尤氏要梳洗打扮一番，丫鬟素云就把自己用的胭脂粉交给尤氏，她说：“我们奶奶（李纨）就少这个。奶奶不嫌脏，这是我的，能着用些。”可见，李纨的妆奁内并无胭脂香粉，她责怪素云太过莽撞，应该到其他屋里找姑娘们取些过来。

所以，贾探春削减掉采买头油脂粉的钱，不仅不会损失李纨的利益，还让她觉得自己办事公正。李纨就不会为贾兰少了八两银子，感到心里失衡。她更加理解贾探春兴利除弊的难处，两个管家人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携手并肩，一系列新措施才能有条不紊地实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