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你肯定听过他的故事,但他的真实人生有多惨你未必知道

徐渭生在一个“贤者不用,用者不贤”的时代,他曾有过勃勃的雄心,要为国家多做点事情。以他的才气,他也有这样的能力,然而,事实上,主流社会并没有接纳他,那个时代的政治生活也并不需要他,最终在理想与现实的激烈冲突下,他真的“疯”了。

徐渭,字文长,浙江绍兴人。明代著名的文学家,画家,戏曲家。

张元忭是徐渭恩人,徐渭曾因杀妻而入狱,被判死刑后,张元忭是营救他出力最多的一个。徐渭几次在北京,也住在张元忭家里。万历十六年,张元忭在京病死,灵柩运回绍兴安葬。徐渭在京时已对张元忭道貌岸然不满,加上张元忭儿子张汝霖兄弟,已是绍兴著名的土豪劣绅,鱼肉乡民,为恶乡里,吞并土地,穷奢极欲。因而徐渭不愿与他们接近。但恩人已死,又不能不去吊唁,于是他这样处理:他身穿白色考衣径直走近死者的棺木,拍着棺材大哭说:“只有公知道我了解我呀”。哭完,没有留下姓名就走了。张家人追上去一看,是徐渭徐文长。他的眼泪还挂在衣襟衣袖间。张家人哭着跪拜在道路上。他默默地扶着他们的肩膀,还是没说一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钱谦益对徐渭与张元忭交往的前后经过也记载甚详,从中可以看出徐渭冷眼权贵的个性:徐渭进入京城,宿在张元忭宅邸。元忭常常引用礼法来教诲徐渭。时间久了,徐渭心里很不痛快。他经常对人大声说:“我杀人当死,无非是脖子上挨一刀,没有什么了不起!现在动辄搬出什么礼法来束缚我,简直等于用零刀碎割我的肉!”于是他又犯了疯病。从北京回到绍兴,他关门闭户,不见一人。他养了一条狗,同居共寝。他十年不吃五谷杂粮,练辟谷之术。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吃饭,他回答说:“我偶尔厌食,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张元忭亡故后,徐渭身着白色孝衣前去吊唁,拍着棺材大哭。元忭几个儿子追上他,哭泣着拜于道涂。徐渭抚摸着他们,半天不说一句话。他在家闭户十年了,这次才出来一回。(参见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

张元忭有一个儿女亲家叫朱赓,也是山阴人。按辈份算朱赓应是徐渭的晚辈,因为他是越中十子之一的陈海樵的女婿。陈与徐渭是同辈朋友。朱赓是隆庆二年进士,当时在翰林院做官。这个朱赓是典型的世故官僚,他常摆官架子,欺压布衣文士。徐渭很恼火,写了一首冬季题《梧阴洗研图》诗,讽刺朱赓:

夏景冬题欲雪辰,翻思炎署渴生尘。

梧桐世上知多少,解得乘凉只此人。

诗中含有讽刺世态炎凉的意味,引起了朱赓对徐渭的不满。张元忭与朱是亲戚,不仅不调解,反而说徐渭不守礼法,弄得徐渭大光其火,疯病复发,离开北京回山阴。

回到山阴后,徐渭狂疯病不时发作。每天他关起门与诗侣酒友通宵达旦饮酒作乐,而极端厌恶富贵人,自郡守县丞以下的官绅想见他一面都不可能。曾有求见他的人,径直推门而入,徐渭马上把柴门关上,大声说:“徐渭不在,徐渭不在。”弄得来人狼狈不堪。因此达官富豪都怨恨这个性格怪癖而孤傲的狂士。(参见陶望龄《徐文长传》

但是徐渭和阮籍一样,对人也有青眼、白眼之分。有一次,山阴县令刘景孟来访,前呼后拥,衙役开道,徐渭毫不客气地给他来个闭门羹,还写了一首《山阴景孟刘侯乘舆过访,闭门不见,乃题诗素纨致谢》诗说明不见的理由:

传呼拥道使君来,寂寂柴门久不开。

不是疏狂甘慢客,恐因车马乱苍苔。

刘景孟是个贤官,见到这首诗后,不仅不生气,反而更加敬重徐渭的为人。于是他换上便服,只身前去求见,受到徐渭的友好接待,二人订为布衣之交。二人的友谊一直很深厚,徐渭集中有不少送刘景孟的诗章。

徐渭在北京,也曾不客气地与聘用他的礼部尚书李春芳闹翻。徐渭因生活所迫,经杭州查某的介绍,接受了礼部尚书李春芳的六十两聘银,去当李的幕客。到任后,他发现李春芳把聘用的幕客当仆奴看待。幕客终日在文案前处理公文,忙累不堪。他们要轮流去内城李春芳公馆中住宿值勤,聚众就餐,个人一点自由都没有。这与在胡宗宪幕府中的待遇不啻霄壤。在胡幕府中,他受到“折节等布衣”的宾客待遇,行动完全自由。而李春芳的官气十足,更使一贯狂放不羁的徐渭难以忍受,好像被关进了牢笼,带上了枷锁。于是,他提出了辞聘的要求,毅然离开北京回到杭州。但荐他人幕的查某立刻找上门来,胁迫徐渭再回李府,否则立刻退还六十两聘金。徐渭毫不犹豫,变卖家产退还聘金。但查某却不收,仍百般恫吓威胁,让徐渭回京再人李春芳幕府。徐渭被迫回京,但誓死不愿再人李的幕府,他求助到一直保持良好友谊的翰林院编修诸大绶,诸大绶劝徐渭向李春芳婉言辞谢,不要和他硬顶。徐渭于是写了一封措辞委婉的信给李春芳,勉强解除了聘约。后来诸大绶病故,徐渭写了一篇《哀诸尚书辞》,追忆了解除李春芳聘约的经过以及诸大绶与自己的深厚友情:

命也不淑,进退维谷,

秣月蹄霜,两走上国。

当斯之时,公谢馆署,

堕马伤胫,就榻而语。

曰此修途,兼冽以霾。

彼如不愠,子可勿来。

相与劳苦,忘其疲楚。

每至必餐,无退不拒。

我昔未老,挟管无赖。

翻墨成鸦,回毫作虿。

体刺格乖,人所不惬。

公独嗜之,至夺郎堇。

辇送逆旅,令我挥毫。

酌以荷花,蚺豕侑。

迨闻主人,任我来去,

公喜不拘,扶伤而祖。

曰此迫冬,或闭风露,

用物以宣,非方不可。

石首之鱼,越筠之萌,

予如不嫌,箬以备羹。

公剂我躯,匪药我想,

公岂弃我,殆有由焉。

(《徐文长三集》卷二十)

中国历史上当权者喜欢用权势干涉文艺。隋朝一个皇帝,就因为手下一个秀才写了“空梁落燕泥”,自愧不如,于是就把这个秀才杀了。这个皇帝以为这样他就可以诗坛独步了。明朝嘉靖年间,谢榛与李攀龙、王世贞等人结为诗社,以谢榛为首,李攀龙次之。后来进士出身的李攀龙官做大了,文名也日益大了,便遗书给仍是布衣的谢榛,与谢绝交。王世贞站在李攀龙一边,党同伐异,“交口排茂秦,削其名于七子、五子之列”。王世贞独霸文坛之后,官气更足,把官场那种互相倾轧作风带进文坛:

王元美(世贞)继二李之后,狎主词盟。引同调,抑异己。谢茂秦(榛)故社

中老宿,有违言于历下(李攀龙),则合从以摈之,用以立馑示威。海内词人有不

入其门墙,不奉其坛蝉者,其能自立者亦鲜矣。……徐文长独深‘喷之,自引傲僻。

穷老以死,终不入其牢笼。于论谢榛诗见志焉。(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

徐渭不仅仅“终不入其牢笼”,像其他无脊梁文人一样去阿附王世贞,而且愤怒痛斥文坛盟主排斥异己、歧视贫贱、欺压布衣的恶劣行为,表现了他嫉恶如仇的反抗性格和冷眼权贵的气节。他写了《廿八日雪》一诗,痛斥王世贞、李攀龙欺压比他俩年长的文坛布衣老将谢榛:

生平见雪颠不歇,今来见雪愁欲绝。

昨朝被失一池绵,连夜足拳三尺铁。

杨柳未叶花已飞,造化弄水成冰丝。

此物何人不快意?其奈无貂作客儿。

太学一生索我句,飞书置酒鸡鸣处。

天寒地滑鞭者愁,宁知得去不得去。

不如着屐向西头,过桥转柱一高楼。

华亭有人住其上,我却十日九见投。

昨见帙中大可诧,古人绝交宁不罢。

谢榛既与为友朋,何事诗中显相骂?

乃知朱毂华裾子,鱼肉布衣无顾忌。

即令此辈忤谢榛,谢榛敢骂此辈未?

回思世事发指冠,令我不酒亦不寒。

须臾念歇无些事,日出冰消雪亦残。

(《徐文长三集》卷五)

徐渭和王世贞原来认识,也有一定友谊。二人都反对奸臣严嵩。沈镍被昭雪以后,应沈襄之请,徐渭曾为沈镍写传,王世贞作墓志铭。但王世贞欺压布衣谢榛,徐渭就勇敢地站出来打抱不平了。由此可见徐渭之刚而不羁。

“动辄搬出什么礼法来束缚我,简直等于用零刀碎割我的肉”,单看徐渭的这段自语就知其对封建礼法厌恶到了何种程度。虽然徐渭能冷眼权贵,但在封建时代,作为一个极有才华和抱负的文人要想有施展的空间,就又不得不和那些权贵去打交道,这是徐渭的无奈也是他最大的痛苦。在对权宦奸佞的贬低讽刺中,他的仕途之旅自然走的是坷坎至极,最后竟落得个疯颠收场,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很可悲的事。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刚而不羁才是最能让我们动容,让我们佩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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