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仕途之旅: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的狂放不羁世所公认,虽然他也热衷于仕途,但那只是为了报效国家,一展抱负,在看清了权贵们的真面目后,他最终选择了“仰天大笑出门去”。

唐玄宗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已过“不惑之年”的李白终于时来运转,得见天听。一纸诏令传到了他的手中:玄宗李隆基召征李白入京待命。

当时已贫寒交迫,生计都成问题的诗人,兴奋异常:“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到了都城长安后的第二天。一位白发长须的老人叩开了李白的房门。这位长者就是当时担任秘书监的贺知章。贺知章是当时诗坛上的巨匠之一,他非常重视扶植后进贤达。当他听说《蜀道难》的作者来京时,第一个赶来看望。贺知章聚精会神的打量着眼前的李白。只见他身材匀称,皮肤白皙,脸泛红光,浓眉大眼中迸射出奔放不羁的光芒,显得雄姿勃发,潇洒英俊。贺知章不禁暗自惊叹。寒暄过后,开门见山,贺知章请李白展示新作,李白以《蜀道难》相赠。贺知章先是默默地读着,还没有读完,便情不自禁地高声诵读: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连连说道:

“好诗哇!好诗!可谓是‘谪仙’降世啊”。

一翻寒暄之后,两人相见恨晚,贺知章邀请李白同去饮酒,由于忘记带钱,便解下身上的金龟换酒吃,两人喝了整整一天。席间,李白又把自己的《乌栖曲》呈上:

姑苏台上乌栖时,吴王宫里醉西施。

吴歌楚舞欢未毕,青山欲衔半边日。

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

东方渐高奈乐何。

贺知章拍着掌说:

“妙!此诗可以泣鬼神了!”

在贺知章的鼎力举荐下,唐玄宗决定马上接见李白。金銮殿上,玄宗和李白谈得十分投机。玄宗向他征询对国家大事的看法,李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并上奏事一篇。玄宗览毕,龙颜大悦,“以宝林方丈,赐食于前,御手和羹,德音褒美,褐衣恩遇,前无比俦。”席间,当着文武百官,玄宗亲口命令李白供奉翰林。翰林供奉,人称“翰林学士”,虽非正式品官,但却时时侍从天子身边,一旦天子有令,随时草诏,地位重要,责任重大,正如李白自己所说:

“承恩初人银台门,著书独在金銮殿。”

能蒙玄宗宠爱,展所长,李白自然是得意至极!几十年来的愿望,终天变成了现实,李白心中憧憬着更加美好的将来。

但是,李白的快乐并没有延续多久,他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个性完全不适合在这种环境中生存。首先,玄宗只让他供奉翰林,随时听候差遣,却不授予他正式官职,已经证明玄宗只不过把他看成宫廷俳优之类,仅仅用来捧场、逗笑而已。李白刚刚受诏供奉翰林,玄宗就对高力士嘲笑李白“此人固穷相”,可见一斑。其次,李白的放荡不羁,卓尔不群,被一般墨守成规的官僚认为是恃才傲物,清高疯狂;而他的为人正直,不善巴结,又被很多奸佞之臣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更何况,翰林院中,其他失宠官员的妒嫉之心,犹如地火在运行。这一切,无疑都威胁着看起来颇受宠爱的李白,预示着李白仕途的不幸。

不过,作为才华出众、诗风华丽的诗坛“谪仙”李白在一段时期内,还是很得玄宗信任宠爱的,在这其间,他也为后人留下了许多清秀诗篇。

有一次,玄宗观宫人行乐,转身对高力士说:

“对此良辰美景,岂可独以声伎为娱,傥时得逸才词人吟咏之,可以夸耀于后矣!”

于是命召李白,而这时李白不在身边。原来,宁王李宪邀李白外出饮酒未归。高力士急派宦官去找。找回来的李白已经烂醉,拜舞之后,玄宗命他为官中行乐五言律诗十首。李白顿首说:

“宁王赐臣酒,今已醉,傥陛下赐臣无畏,始可尽臣薄技。”

玄宗欣然应允,并指使二位宦官搀扶着李白,研好墨,濡好毛笔,铺好纸,等李白下笔。好一个李白,抓过笔来,不假思索,文不加点,一气呵成十篇,如

小小生金屋,盈盈在紫微。

山花插宝髻,石竹绣罗衣。

每出深宫里,常随步辇归。

只愁歌舞散,化作蛛云飞。

又如:

柳色黄金嫩,梨花白雪香。

玉楼巢翡翠,金殿锁鸳鸯。

选妓随雕辇,征歌出洞房。

宫中谁第一,飞燕在昭阳。

看到李白之诗“笔迹遒力,凤踌龙孥,律度对属,无不精绝”,玄宗赞叹不已,恩礼极厚。

春天到了,兴庆宫花园内花团锦簇,香气袭人。四月的一天,玄宗、杨贵妃和高力士等人一起到御花园赏景。当来到沉香亭下时,幽雅的环境触发了玄宗的诗兴,他习惯地向身后喊李白的名字,但却无人答应。原来,今天一大早,李白又出去饮酒了,迄今未归。高力士赶紧差人去找,从东倒西歪的酒徒中拉出了李翰林。内侍带回满嘴酒气、不醒人事的李白,冲脸浇了一盘冷水,李白才清醒过来,但还是站不稳。玄宗示意高力士扶着李白,高力士不情愿,但还是上前扶住了李白。明白了君命之后,只见李白悬腕握毫,笔走龙蛇,须臾之间,立成《清平调》三首,呈给玄宗。其一日: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其二日:

一枝红艳露浓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依新妆。

其三日: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依阑干。

玄宗阅罢,满心欢喜,连连夸奖,对李白的文才更加钟爱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玄宗连续几次特意设宴招待他,李白感到非常荣幸。一天,李白高兴之余,竟然在玄宗面前喝得大醉,酒劲翻涌,不断地呕吐,臭气熏天,在座陪酒的大臣们手心里汗涔涔的,心怦怦直跳,脸都变了颜色。玄宗非但没说一句怪罪的话,还起身笑吟吟地手握御巾为李白轻轻拭去嘴角上残留的秽物,那份认真劲儿,就像仆人侍候主人一般,左右为之瞠目。

有一次,玄宗找李白草拟诏令,李白又到酒肆去了。内侍飞快去找,李白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内侍们只好硬把他架了回来。

回到宫中,李白才明白圣旨。他踉踉跄跄朝胡床奔去,一屁股坐定,然后伸出两只臭烘烘的靴子,朝身边的高力士唠唠嘴,示意他为自己脱掉。高力士面有难色。李白把毛笔放下,意思非常明白,不为我脱靴,这诏令我是不拟了。高力士想到是天子让李白拟旨的,也就只好憋着一肚子的气,勉强去做了,心中却深深地忌恨着李白,咬着牙暗誓:你小子休得发狂,总有一天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趁着醉意,李白又要求杨贵妃为自己捧砚。玄宗同意了。杨贵妃羞得满脸通红,对李白恃宠让自己干平日里婢仆应该干的活,恼怒不已,可当场又不好张口。

高力士回到家中,气都不打一处来。今天无端被李白奚落了一番,岂能善罢甘休?高力士是天子身边的大红人,当年追随玄宗发动政变,铲除太平公主一党,夺权有功,一直深受玄宗宠爱。玄宗不止一次地对人讲:“力士当上,我寝乃安。”因此,高力士在朝中炙手可热,文武百官巴结他的大有人在,太子呼他为兄,诸王、公主尊他为翁,天子也常常不喊他的名字,而称将军。“当是时,宇文融、李林甫、盖嘉运、韦坚、杨慎矜、王镬、杨国忠、安禄山、安思顺、高仙芝等虽以才宠进,然皆厚结力士,故能踵至将相,自余承风附会不可计,皆得所欲。”即使那些不愿巴结高力士的大臣,也无不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开罪于他。现在,出身贱类的李白竟敢让他蒙受耻辱,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他决计报复李白。于是,高力士眼珠咕噜一转,便计上心来。他把李白前日所作《清平调》中的第二首送给杨贵妃,伸出又细又长的指甲,指着其中“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依新妆”二句,用煽动性的口吻对杨贵妃说:

“娘娘,你看这二句诗,那赵飞燕虽是汉成帝的宠妃,却是娼家出身,十分下贱,李白那小子把娘娘喻为飞燕,分明是含沙射影,攻击娘娘,讽刺圣上类成、哀昏君,真是胆大包天呐!”

杨贵妃一听,怒不可遏,脸涨成猪肝色,立即和高力士一起去找玄宗告状。后宫中,玄宗前,她和高力士一唱一和,添油加醋,把一瓢瓢脏水泼向李白,说他狂傲自大,非圣无法;说他指斥乘舆,目无天子;说他恃宠骄矜,卑视同僚;说他放荡不羁,有损朝仪……玄宗深深叹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从此,玄宗对李白不再像从前那样亲近了。李白明显感觉到了这种冷落,他知道自己受到了佞臣的暗算,但又不屑于和这种小人计较,反而更加傲放,经常在酒肆中与贺知章、李适之、汝阳王李琐、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等人聚在一起,喝得天旋地转,号为“酒中八仙”。

李白为人,倔犟执拗,他明知自己不为奸臣所容,却不愿像某些人那样低三下四地去阿谀奉承。当朝宰相李林甫,独断专横,大权在握,李白诗集中竟没有一处提到过李林甫的名字。靠拍马溜须以保荣华富贵,是李白最厌恶的,他昂着头,激动地表示: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集中表现了李白不屈不挠、反抗邪恶的独立人格。

天宝三载春的一天,玄宗终于答应了李白的请求,赐给他一些金宝,让他“还山”。李白接过“恩准令”,狂笑三声,仰首对天高喊着:

“还山!还山!还山!”

然后愤然离开了曾经使他无比向往、今日却让他伤心不已的长安,踏上了放浪漫游之路。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一句诗集中体现了李白那种洒脱不羁,不俯权贵的傲然人格,在与那些权臣官宦的相处时,他放荡不羁,卓尔不群,即使面对唐王朝的最得势的两个人物高力士与杨贵妃也能视为无物,这种精神,这份勇气这份洒脱,在中国历史上实是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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