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提起灭绝师太这个女人，金庸读者很自然都会给她贴上“作风正派”“武功高强”“政治过硬”一代宗师的老同志标签。

众所周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对明教咬牙切齿，恨入骨髓的态度。师太就常常教诲峨眉门下弟子：“对邪魔外道，不必仁慈，要灭之绝之。”

她不只是说说而已，而且也是这么做的。光明顶上，灭绝师太手持倚天利剑，断手残足，血雨四溅，明教众徒，尸横遍野。俨然一个正邪不两立，言出必行，除魔卫道的巍峨形象。

可令人费解的是，作为正派代表的六大门派，其他少林、武当、昆仑、华山、崆峒五派，尽管视明教为魔教，似乎还没有峨眉派恨到“不共戴天”，势同水火的程度。

一个佛门女尼，仇恨之心、杀伐之气如此之重，这很不正常。

因此，本人对灭绝师太一心要将明教“灭之绝之”的动机，深存疑虑。

二

可能很多人会说，这有什么好怀疑的，灭绝师太当年的师兄“孤鸿子”，就是被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气死的。恨屋及乌，恨杨逍及明教，人之常情，没毛病啊。

这种观点，本人万万不能苟同。

首先，我要说“孤鸿子”根本就是个女的。要想搞清楚这点，就要从郭襄创派之初说起。

想当年，郭襄一见杨过误终身，直到年登不惑，方放下心中执念，出家为尼，从此古佛青灯。一个受过情伤的女人所创立的武林门派，一般都有不收男弟子的潜规则。

比如李莫愁收的都是女弟子，还比如被无涯子抛弃的天山童姥灵鹫宫，也是清一色的娘子军。

何况郭襄出家之前，一直在继承父母郭黄二人抗击元军的遗志。张三丰就说过，郭襄曾邀请张真人参加她组织的义军，解救被俘的文天祥；结果张三丰没有去，行动也以失败告终。

我们不难看出，在蒙古人的铁血打击之下，郭襄的抗元组织几乎全军覆没，剩下的都是些烈士女家属。可以这样说，为了躲避朝廷围剿，照顾好这些女眷，只好改旗易帜，从明处转入地下，活下来才有希望，这可能才是郭襄创立峨眉派的初衷。

三

所以，峨眉派之初男弟子几乎不存在。就算在风陵师太时代的峨眉派，此方面政策有所松动，可灭绝师太也说过：男弟子是不能修习本派上乘武功的。

假如孤鸿子是男人。于是我们就不免有些疑问：孤鸿子一个武功低微的峨眉派弟子，有什么资格去挑战当时江湖上的顶尖高手杨逍，就那么没有自知之明？

就算人家杨逍勉强给你个挑战机会，被打败也是情理之中的大概率事件，本来就武功低微，技不如人嘛，又有什么理由气到一命呜呼？

由此，我的结论是，灭绝师太口中的“你师伯”孤鸿子，根本就是灭绝师太的师姐，一个身负峨眉上乘武功的女弟子，这才能合理解释她与杨逍之间比武的可能性。

师叔伯不一定就非是男人，令狐冲还管定逸师太叫师叔，杨过也叫李莫愁师伯呢。

但问题就来了，为什么灭绝师太就那么恨杨逍恨明教呢？

四

常言道：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们还是来看看灭绝师太与杨逍之间某种关联性。其实影视剧版的《倚天屠龙记》里，大多都把灭绝师太塑造成了冷血无情、苦大仇深、面目可憎、垂垂老矣的一个老太太，这是不对的。

金庸原著里，灭绝师太出场时的形象是“四十四五模样，容貌生的甚美。”最多也就是更年期的半老徐娘，火气大了点。二八芳华之时，绝对也是“秋波流转，顾盼生姿”的大美女。

而杨逍与她刚好是同龄人，中年文士，风流倜傥，狂放不羁。不仅武功卓绝，而且还相当的有才，杨逍曾给明教撰写过教史：《明教流入中土记》。这在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林中，绝无仅有。

试想，武林同圈子里一对男才女貌的俩人，都武功超群，一个是一派掌门，一个是一教高管，不同场合偶遇那是常有的事。青青妙龄的灭绝师太就难免会心生情愫，爱意滋长。

那时峨眉与明教同是抗元组织，关系友好，远不像日后的形同水火。

可问题是杨逍是个浪子，自负癫狂，我行我素，根本对灭绝师太的一腔真情视若无睹；比武找师姐孤鸿子，强暴找徒弟纪晓芙，在她身边的人转过来转过去，就是不找灭绝师太。

情何以堪？所以我们就不难想象李莫愁怎么恨陆展元了，也就理解马夫人怎么就那么恨乔峰了。爱之深，恨之切。

五

因此，当六大门派被困万安寺，灭绝师太有机会脱困时，却毅然选择了自绝。

她并不全是因为范遥一句“灭绝师太是我的老情人”这句玩笑话，而选择了自尽，清者自清，一代宗师的气度绝没有那么堪虞。

也许正是范遥这句玩笑，戳中了师太一生感情的痛点，感叹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明教之中的那个男人。

临死之前，灭绝师太甚至下跪逼迫弟子周芷若发下毒誓：不准与魔教中人发生感情。她这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弟子的劝诫。

我们仿佛隐约从她听到自己的徒弟纪晓芙，被杨逍强暴后的事时，理解她那复杂绝望的心理：

灭绝师太目光迷离，投向远方，不禁喃喃自语道：“杨逍！……杨逍……我总算知道你的下落了……”

我爱的人，不爱我。人世间最可悲的爱，莫过于此。

那就用一首莫文蔚的《他不爱我》结尾吧：

……

我看透了他的心

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除得不够干净

我看到了他的心

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

他不爱我 尽管如此

他还是赢走了我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