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堡荐 | 城里许多大肥狗都被严禁同我玩,这事伤害了我童年时的感情

本书讲述了4个关于家庭谋杀的荒诞故事:家庭成员里眼神最温柔的那位……通常就是谋杀犯。弑父杀母的禁忌题材,安布鲁斯·布尔斯驾驭得干净利落、诡谲神秘。

每场谋杀的作案手段都极其高明、出人意料,例如《我最中意的谋杀》一章里,主人公竟借助一头公羊残忍弑亲。全书短小精悍,情节跌宕起伏,是不同凡响的创意之作。

【作品】杀亲者俱乐部

【作者】安布鲁斯·布尔斯

作者简介

安布鲁斯·布尔斯(1842~1914?),美国小说家、评论家、诗人,以恐怖悬疑的鬼怪故事和具有神秘色彩的短篇小说名世。与爱伦·坡齐名,曾被誉为美国19世纪最好的短篇小说作者。他的长篇作品中,辛辣的讽世作品《魔鬼辞典》(1906)比较著名,国内近年出版过多种译本。他的短篇小说中,《鹰溪桥上》(1891)等最为知名。1913年10月26日,为朋友寄出最后一封信之后,71岁的布尔斯神秘失踪。这是美国文学史上最著名的失踪事件,在美国近年来拍摄电影《从黄昏到黎明》第三集《刽子手之女》中,布尔斯在美、墨边境失踪后,闯入阿兹特克吸血圣坛,上演了一系列传奇故事。其实,布尔斯失踪后,警察百般调查,均无结果,人们只能把他的死亡年代估计为1914年。

我叫波弗 · 布林斯。我出身于一个老实本分的家庭,双亲都做着微不足道的工作。我父亲是个狗油制造商,我母亲在乡村教堂的荫庇下建了一间小作坊,专门处理弃婴。他俩自小就培养我勤奋工作,我不仅替父亲的油缸弄了许多狗回来,母亲也常使唤我帮她运走作坊里的遗骸。做这项工作,有时需要调用我与生俱来的所有聪明才智,因为这一片的执法者全都反对我母亲的生意。

拜一张反对票所赐,他们未能上台执政,而弃婴生意也就从未成为政治问题,情况就是如此。我父亲的狗油生意虽然没那么招人厌,但丢了狗的人家有时会怀疑他,而我也多少受到了牵连。父亲与城里的医生都是心照不宣的合作伙伴,他们开具的处方几乎全都含有狗油,简写作OI罐头。这确实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有价值的药物。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愿为受苦的病患做出一点个人牺牲,城里许多大肥狗都严禁同我玩——这事伤害了我童年时的感情,我甚至差点因此去当海盗。

回顾那些日子,我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后悔,是我间接造成了挚爱双亲的死亡,是我书就了自己日后的深切不幸。

一天晚上,我带着母亲作坊里的一具弃婴尸体,途径父亲的油厂。这时,我看到了一位警官,他似乎正密切观察着我的行动。尽管我还年幼,但我早已懂得一个警察不论他表面上在做什么,他们都心怀不轨。于是我避开了他,从一扇半开半掩的侧门躲进了油厂。我立刻锁上门,和那具尸体单独关在一起。父亲已经歇息了。这地方唯一的光源就是油缸下的火炉。

炉子散发着浓暗的深红色,在工厂四壁投下红亮的光影。坩埚里的滚油仍粘滞地冒着泡,偶尔还有一两块狗肉涌出油面。我坐了下来,静候外面的警官走开。我把那个赤身裸体的弃婴放在大腿上,轻轻地抚摸他那又软又短的胎发。啊,他真是太美了!即便我尚且年幼,但仍非常喜欢孩子。看着这个小天使,我打从心眼里希望,他心口上那一小道鲜红的伤口ーー我亲爱的母亲的杰作ーー并非致命伤。

我通常都会把这些婴儿扔进河里,那是大自然为毁尸灭迹创造的绝佳地点。但那天晚上我忌惮着外面的警官,不敢离开油厂。“反正,”我自言自语道,“就算我把他丢进坩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父亲没法从那些狗骨头里认出这些人骨,而且眼下人口暴涨,哪怕万能的OI罐头里有些滥竽充数的其他油脂,害死几个人应该也不打紧。”总之,我迈出了犯罪的第一步,把那个婴儿扔进了坩埚,从此追悔莫及。

第二天,出乎意料地,父亲满意地搓着手对我和母亲说,他炼出了有史以来品质最好的狗油,那些看过样品的医生全都这么说。他还说,他也不知道这次的狗油为何与众不同。炼油的每道工序都一如往常,那些狗也都是普通品种。我自认有责任解释清楚——也的确说出了实情。

但如果我能预见后果,那我当时一定会张口结舌。我的父母开始懊恼他们以前怎么没想到结成产业链的好处,于是立即采取措施弥补了这一失误。母亲把她的作坊迁入了油厂的一栋侧楼里,我的工作也宣告结束。我不用再负责处理掉那些弃婴的小尸体,也不用再诱骗那些狗,葬送它们的性命。父亲已经彻底不用狗来炼油了,尽管他仍假称是生产“狗”油。因此,我突然变得无所事事了。这本可能使我自甘堕落、好逸恶劳,但我没有。亲爱的母亲引我向善,远离困扰年轻人的种种诱惑,而我父亲则是教堂的助祭。唉,都是我的错,害得可亲可敬的二老竟无以善终!

自有了这双赢的法子,母亲便全身心地投入了这项新事业。她不仅处理掉了多余的弃婴,还走上高速公路或荒郊野路去搜罗更多的小孩。只要能诱骗对方进油厂,她甚至连成年人也不放过。父亲也醉心于生产这种质量上乘的油,满腔热情地不断为他的油缸提供原料。简而言之,将邻居逐一变成狗油,成了他们生活中唯一的热情ーー一种无法抗拒的贪婪占据了他们的灵魂,代替了他们心中对天堂的期盼——这种热情,也令他们如闻神启。

而今他俩事业心高涨,以致城里为此召开了一次公共会议,决定严惩他俩。大会主席表示,对于任何继续残害百姓的恶行,都将与之势不两立。散会后,我可怜的父母既伤心又绝望,而在我看来,他们还有些丧失理智。不管怎样,我觉得当天晚上最好别和他们一起进油厂,所以睡在了外面的一间马厩里。

午夜,一股莫名的冲动促使我爬了起来。我透过窗户窥视熔炉间,父亲夜里就睡在那儿。灼灼燃烧的炉火,似乎预示着明天会是大丰收。其中一口巨大的坩埚看上去神秘兮兮的,它压制着自身力量,缓慢地沸腾着,仿佛蓄势待发。父亲没在床上,他穿着睡衣站在屋里,正将一根结实的绳子结成绞索。他注视着母亲的卧室门,从他的目光中,我清楚地洞悉了他的目的。我害怕得瞠目结舌、无法动弹,我既无法阻止他,也无法警告我母亲。突然,母亲的卧室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两人已面面相觑,惊讶不已。这位太太也身着睡衣,右手拿着她处理弃婴的工具,一把又长又窄的匕首。

市民展开了打击行动,我当晚又不厂里,她也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再捞这最后一笔。他俩短暂地望了一眼彼此炽热的眼神,旋即同时怒不可遏地扑向对方。他们在屋内翻来覆去地搏斗,男人咒骂,女人尖叫,两人都战红了眼,形同魔鬼。她用匕首刺他,他用他那强有力的手扼住她。我痛苦地目睹了这场家门不幸,我不知道一切究竟持续了多久。但最终,经过一场不同寻常的激烈争斗后,交手双方突然分开了。

父亲胸口上的刺伤赫然在目。他俩再度水火不容地互相仇视了片刻,接着,我那受了伤的父亲自知命不久矣。他猛地跃身向前,一把抱住我亲爱的母亲,不顾她的反抗,硬把她拖到沸腾的坩埚边,随后用尽自己仅剩的气力,带着她一道一跃而下!眨眼间,两人都消失了,沦为锅中滚油。那些油本源自公民委员会的那批人,昨天正是他们打电话来邀请他俩参加公共会议。

发生了这一连串悲剧后,我相信镇上已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于是,我搬到了著名的奥塔姆威城,在这里,我满心懊悔地写下这些回忆。因为我的一次疏忽,引发了一场如此凄惨的商业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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