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头师傅撕告示

武阳城中有个剃头师傅,人称莫驼子,常年挑着他那副剃头挑子走街串巷,理发修面。别看莫驼子人长得不怎么样,掏耳朵和刮眼睛却是一绝。

每次理完发刮了脸,莫三都会给客人锤锤背,捏捏腿,等你全身上下放松下来,最后再用特制的工具给你掏一掏耳朵,刮一刮眼皮,伺候的你那叫一个舒坦。

谁也没想到,那天,平日里闷声不响的莫驼子竟揭了县衙门外悬赏缉凶的告示!

说起这个案子,在武阳城里可是轰动一时,因为被杀的赵翠儿是城里首富赵员外的女儿。这赵员外本是做布匹生意的,城里一大半的布庄都是他开的,家财何止万贯。可偏偏膝下无子,就这么个女儿,赵员外爱得如掌上明珠。一月前,幼年和赵翠儿定下娃娃亲的付忠回到了武阳城。这付忠虽是个秀才,但因为父亲十二年前拖家带口到关外做药材生意,这年被土匪抢劫,如今全家仅剩付忠一人身无分文地逃回武阳城。赵员外没有嫌弃这个一文不名的女婿,依约将女儿嫁给了他。可没想到,新婚之夜,竟有凶手潜入洞房中,将付忠打晕后,奸杀了赵翠儿。

赵员外痛失爱女,差点给气死,恨不得倾尽家产也要将真凶抓获。和县衙门商量之后,贴出一张告示,悬赏一百两银子缉凶。可告示贴了一月有余,虽然看热闹的人多,案子却没有一点线索。谁也没想到这平日里闷声不响的莫驼子居然会来凑这份热闹。

知县何守谦听说有人揭告示,心里还正高兴,赶紧问道:“莫三,你知道是谁杀了赵家小姐?”莫三一句话却差点叫何知县气背过去:“我还不知道。可他们说这是一百两银子哪。”何知县这下生气了:“莫驼子,你不知道还来揭告示!要不是看你平日里老老实实的,看我不一顿乱棒把你打出去。”莫三忙说:“大人,我现在是不知道,可我可以查出来。”何知县心想:“你都能查出来,那还需要赏银百两?那凶手还不早就抓住了。”便说:“你莫驼子剃头修面,掏耳刮目有一套,可这缉查凶犯嘛,不是你干的事。还是回去剃你的头吧!”莫三却不走,不慌不忙地说道:“小人正是用这掏耳刮目的方法去查明真凶。”何知县一听来了兴趣:“你这掏耳刮目如何能查出真凶?”这下莫三来了劲,滔滔不绝地说起来:“大人也常在小的那里掏耳朵,刮眼睛,大人觉得小人的手艺如何?”知县不耐烦了:“你那本事还可以,说正事吧。”莫三接着说道:“大人恐怕不知道,人在紧张的时候,所看到的东西会在眼睛里留下一些痕迹。这些东西,常人自然看不出来,但我在给人刮眼睛时就能看出来。这凶手在杀人的时候,赵家小姐的惨状他一定会看到吧。那他的眼睛里就会......”

知县没想到还有如此神奇的事情,急忙打断道:“真有这样的事?”莫三说:“不信,大人可以亲自一试。”何知县往太师椅上一躺,说道:“你倒是看看本官最近看到什么?”莫三从搭在肩上的布袋中取出取出一把剃刀,然后用手将何知县的眼皮撑开,那明晃晃的剃刀如飞地在眼皮上来回刮过,似乎刮着了眼睛,有似乎没有刮着,何知县只觉得眼睛一阵凉飕飕的舒服。莫三捣鼓完之后,何知县问道:“莫驼子,看到什么了?”莫三垂手站在旁边:“小人不敢说。”何知县喝道:“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本官,还什么刮眼辨凶,回去剃你的头吧!”莫三急了:“大人真要我说?我那可就说了,大人这几天和夫人闹别扭了吧,夫人的气可不小,你那好事看来不易成啊。不过,何大人,依小人说,就算了吧,这一个夫人就够你受的了,要是再娶一个......”

话还没说完,何知县赶紧将他的话打断:“行了,行了。说说你想怎么办吧?”莫三探到何知县跟前,小声说道:“谁都知道,能摸进赵府,并杀人的一定是这武阳城里的人。只要大人你发个告示让全城老少爷们都到我莫驼子那里来免费刮一次眼睛,到时候,谁是真凶自然会水落石出。而我也不会要你一百两银子,最后有多少人来剃头修面,掏耳刮目,你按价钱给就行了。”何知县一听,笑道:“说了半天,你小子是在给自己找生意啊!给你半个月时间,到时查不出来小心我砸你的剃头挑子!”

第二天,莫三为了用刮眼辨凶的办法查赵翠儿一案的真凶,要给全城的老少爷们免费理发修面,掏耳刮眼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武阳城。几乎每个人都对莫三的刮眼辨凶表示怀疑,认为他不过是为了骗银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川流不息地到莫三那里来享受一下。

很快,半月过去了。按约定,莫三该向县衙交出真凶了。

这天,等着看热闹的人群一大早就将县衙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与其说是想看真凶是谁,不如说是想看何知县砸莫三的剃头挑子。赵员外一家也早早来到县衙,抱着一线希望,看能否找出杀害赵翠儿的凶手。唯有莫三一个人来得最迟。何知县见莫三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心里就有气,问道:“莫三,半月期限已到,你可查出真凶是谁?”莫三身子一斜,将剃头挑子放下,答道:“还没有。不过大人要砸挑子也不要忙。我这儿还有几个人的眼没刮。等我把这几个人的生意做了,你再砸吧。” 听他这么一说,围观的街坊轰得一声笑了起来。都说这莫驼子死到临头还尽想着挣钱。何知县觉得受了戏弄,怒道:“莫驼子,你敢戏弄本官!来人,给我砸挑子!”

莫三赶紧抢到挑子前拦住:“别忙!别忙!听我一句话,大人,我说的是全城的老少爷们,现在我没刮完你就要砸挑子,我不服!”知县一想,今天不让他干完,看来他是不服气的了。就问道:“那好,还有哪几个人?”莫三答道:“三个,一个是赵员外赵老爷,一个是赵家姑爷付秀才,最后一个就是莫驼子莫三,我自己。”说着就走到付忠身边,边将付秀才往剃头挑子前拉,边说:“秀才,我知道你这些天因为悲痛过度,患了眼疾。好歹照顾一下,让我多挣两小钱。”付忠一边捂住眼睛,一边连连摆手:“不必了,我......”莫三却不管:“来吧,来吧,我的手艺你还不相信?我这一刮,包把你的眼病治好。一会儿,大人把挑子给我砸了,你想刮还找不着地方去。”

付秀才见拗不过,只得到挑子前坐好。莫驼子将椅子放平,热毛巾往付秀才脸上一敷,先是给付秀才全身上下一阵捶捏。然后将一把剃刀拭得铮亮,一手将眼皮撑开,剃刀便如风般在付秀才眼球上来回翻飞。一边刮,一边说道:“秀才,你这眼睛不像是悲伤过度得的病,倒像是惊慌过度啊。不过没事,我一样可以给你刮好。唉,你家娘子死得惨啊,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付秀才不耐烦,嘴里催促道:“你倒是快些吧。”

莫三收起剃刀却说:“我再给你掏掏耳朵吧。” 说着,取出一个细长的掏耳刀,伸进付忠的耳朵里飞快地旋转,刮动。莫驼子正掏着,突然惊道:“哎呀,秀才,你家娘子死时可是叫过你的名字啊。你当时应该是清醒着的,你怎么不救她呢?你们不知道,这死者叫谁的名字,谁的耳朵里就有异样。你看,这不是。”一听这话,外面围观的人群响起了一阵议论声。付秀才一见此情景,突然推开莫三,站了起来,喝道:“别胡说,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莫三接口说道:“怎么会不知道,除非你本来就不是付忠?”付秀才这才意识到自己已不慎说漏了嘴,赶紧争辩到:“不是的,不是的。”可不由他分说,何知县已喝道:“你到底是何人?来人,给我拿下!”一班衙役拥了上来,假付忠想要反抗,可莫三的剃刀却架在他的脖子上,只得由着衙役捆了。

原来,这人本是个土匪,在劫杀付忠一家时,发现了付忠还有个家财万贯的未婚妻,于是想出了冒名顶替来赵家当上门女婿,轻松得到赵家万贯家产的办法。果然如他所预计的,赵、付两家十几年不见,没有认出他这个冒牌货。却没想到,付忠小的时候和赵翠儿一起玩耍时,曾为救被恶狗追赶的赵翠儿,被恶狗咬去了大腿上一块肉,留下了拳头大的一块疤。新婚之夜,赵翠儿见假付忠腿上并无疤痕,追问之下,酒醉的假付忠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胁迫赵翠儿跟从自己。赵翠儿哪里肯从,于是他竟将赵翠儿杀死后,装作自己先被打晕的假象,企图以赵家女婿的身份来继承赵家的家产。

赵翠儿一案至此真像大白,莫驼子的刮目辨凶在街头巷尾却越传越神。直到有一日,莫驼子因为多喝了几杯,才说出了其中的秘密。

原来,那假付忠曾找莫三剃头修面,莫三在给他捶捏按摩,掏耳刮眼的时候,发现此人四肢健壮有力,耳聪眼明,不像是个读书人。赵翠儿一死,莫三就觉得一定和这个不寻常的“秀才”有关。于是,便谎称自己能“刮眼辨凶”,想引他现身。这假付忠心中有鬼,果然不敢来刮眼睛。至此,莫三心中已有七分肯定。直到在公堂上,众人面前,莫三边刮眼睛,边讲赵翠儿死时的惨状,果然见那假付忠眼神慌乱,坐立不安,心中便有九分肯定。掏耳朵的时候,便拿话一激,那假付忠果然慌不择言,露出了马脚。

至于为何知道何知县想纳妾的事,则是因为莫三在给他掏耳朵时见他耳廓有红肿的指印,便料定是好色的何知县想要纳妾,惹得泼辣的知县夫人大动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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