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日“丁香医生”公众号一篇《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将大丰人束昱辉一手打造的权健公司推上风口浪尖。害死小患者？传销？虚假宣传？这些围绕权健的问题终究会在相关部门的调查中捋清，给公众一个交代。

然而，让人焦虑的是，“权健风波”的背后，我们能隐约感受到那片培植乌七八糟保健养生乱象的“广袤土壤”的存在，却不知道如何将之净化，才能让病急乱投医的家庭或是盲目追求养生的老人们免受蛊惑，避免下一个悲剧的出现？

1权健风波

“丁香医生”号的文章提及，由于三年前，内蒙古4岁患癌女童周洋的父亲周二力在权健公司人员的劝说下，让女儿放弃化疗，转而服用权健公司的抗癌产品，最终导致女孩病情恶化身亡。

26日，权健官方微信号发布“严正声明”，称“丁香医生”微信号发布上述文章不实，指责其“利用从互联网搜集的不实信息，对权健进行诽谤中伤”，要求撤稿并道歉。

“丁香医生”随即回应：不会删稿，对每一个字负责，欢迎来告。

27日，天津发布消息称，针对权健集团被指存在涉嫌虚假宣传、传销等诸多问题，天津市委市政府责成该市市场监管为、市卫健委等相关部门成立联合调查组进驻权健集团，对网民关注的诸多问题展开调查。

28日，调查组相关负责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调查组已经邀请相关权威专家协助喝茶，此外也一直和国家相关部委和兄弟省市积极对接，对专业技术认定等层次高、专业性强的重要工作，寻求指导帮助。一经查实违法违规行为，将坚决打击，严格处罚，毫不手软；对于合法经营部分，也会进一步予以规范，加强监督和监管。

与此同时，部分电商平台开始下架权健按摩鞋垫、等离子磁卫生巾等全线商品。

28日晚些时候，天津市副市长、联合调查组组长康义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经初步核查，天津权健公司部分产品涉嫌存在夸大宣传问题。针对其他问题，调查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中。

尽管权健被架上了风暴眼，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新的经销商加入的热情。扬子晚报紫牛新闻28日探访权健创始人束昱辉大丰老家的权健华东总部发现，来自全国各地的访客坐着大巴依旧纷至沓来。几位贵州的女士表示，她们那里的权健产品经销商做得好的一年能挣四五十万，网上曝出的对权健的质疑，她们似乎并不在意。

2 现实版张长林们

据扬子晚报紫牛新闻报道，权健的经销商培训秘不可宣，就像权健在大丰的酒店、房地产一样，只供会员不对外开放，外人很难想象会是什么样。

不过在一段来自“丁香医生”曝光的视频音频中，据称是权健经销商相关活动的现场，无论是小脑萎缩病例家庭的演说，还是热情洋溢的诗歌朗诵，激情似火，气氛倍儿棒——按照权健的官方说法，这些活动并非权健官方行为。权健与此是否有关？自有政府部门去调查。

没看过这段音视频的读者，可以脑补电影《我不是药神》里，假药贩子张长林搞“德国版某抗癌药”营销的场景。

事实上，健康养生行业的妖孽盛行，现实社会中的张长林们比起电影里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掌控着光鲜的“大公司”的张长林们，搞的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型经销商交流集会，包含了免费旅游等项目在内，瞄准的是有点经济实力、想创业致富的群体，各家玩的噱头不同，主打产品可能是某种比较知名的地方特产，如茶叶，灵芝、虫草及其相关产品，也有“包治百病”、价格昂贵的高科技床、椅。

规模小一点、档次低一点的小公司，面向城镇老年人，免费旅游、健康讲座搞得不歇火，但不管搞什么活动，最终目的都是强卖高价保健品、药品等等——无论真假，总之暴利。

最蹩脚的是流窜于城郊结合部、小城镇，打着所谓的知名企业家行慈善的幌子行骗的小团伙，他们拿低廉的保健品，甚至普通商品冒充高科技保健品、药品等，直接搞起了B2C，瞄准留守乡村的老人，一口一个爸爸一口一个妈妈地叫得老人们直夸“比自家亲儿子亲闺女还好”，短短几天功夫，关系处到位了，也该收网了，卷了一笔款立马奔向下一个目的地。

无论是大公司还是小团伙，本质上套路都差不多，利用人们在意健康，急于治病防病的心理，对产品或者服务夸大其词，人们信以为真后，他们就开始有恃无恐地坑蒙骗。

张长林们用最伶俐的口才，最投入的表演，把那些缺乏辨别力的群体吸引过来，心甘情愿地被吸血。似乎只有当闹出人命的极端个案在今天成为互联网上的信息爆点，才会引起广泛关注。

3 焦虑

很多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再坏的张长林，也不能硬逼着一个没得慢粒白血病的人买他的“德国版格列宁”。对病情的焦虑，让患者对可能的治愈方式趋之若鹜——有需求所以就有市场。

推而广之，对健康的焦虑，促使人们对所有可能有利于自己健康的事物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让张长林们有了可乘之机。

糟糕的是，除了一部分人因为病急乱投医而短暂地丧失了对可疑事物的判断，从而误信了某些歪理邪说，更多在保健养生方面上当受骗的人，尤其是老年人，上了年纪不可避免的对自身健康产生焦虑，而对谎言缺乏辨识能力又是他们的致命弱点——事实上在这方面受骗主要都是老年人。尽管其中有人是因为盲目追求养生保健，期望延年益寿；也有老人是因为孤独，参加保健品商家的活动纯属为寻求心灵寄托，但作为受骗群体，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缺乏必要的科学素质（医学健康常识）来鉴别谎言和骗局。

电影中，张长林慷慨激昂地宣布“攻克了慢粒白血病”，不明就里的患者跟着媒子一起欢呼雀跃，随后开始踊跃排队买药；丁香医生曝光的音视频中，权健经销商活动现场竟然有人大言不惭，引述据称是束昱辉对一位病人说的话：“虽然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是到目前为止，所有通过我调理的白血病病人，没有一例不好的。”

白血病，血癌啊，哪有那么容易被攻克？即便是目前的“终极解决方案”骨髓移植也不能百分百治好白血病。能打包票把白血病调理好的“神医”，恐怕只存在于神话里。

面对具备一定科学素质的人，张长林们可能就难以得逞。但一个尴尬的现实是，有关机构的追踪调查结果显示，2018年我国公民具备科学素质的比例是8.47%，如果追溯到2005年，这一比例仅为1.60%。制约因素非常复杂，导致这一比例的提升极其艰难而缓慢。

公民是否具备科学素质的考量包括3个方面：对科学的理解，科技信息来源，对科学技术的态度。公民科学素质不一定和正确的健康观念以及防骗能力划上等号，但至少会成正比例关系。剩下的91.53%，哪怕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人，因为对健康的焦虑而进入误区，形成一片培植乌七八糟乱象的广袤土壤，为张长林们的生存壮大的输血供养？这个问题看得让人焦虑。

同样让人焦虑的是，那些一心追求财富而对问题视而不见的张长林“追随者”热情依旧高涨，这让病急乱投医的家庭或是盲目追求养生的老人们免受蛊惑，变得更难。

希望在于监管部门的强力介入能形成当头棒喝：有多少“张长林”还敢胡来？

文|宋学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