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如果说哪个地方最会吃鱼?全国各地人们势必争论不休,谁都不服谁,以表家乡情怀。若是创个吃鱼老饕号榜单,广东潮汕地区必有一席之地。一来,作为沿海地区,靠海吃海,类积了丰富的烹饪水产经验。二来,在旧时代当地人嗜鱼到何等程度?能把鱼当饭吃饱,故此才有鱼饭一词,并非是异地吃货想象中——鱼+米饭的结合物。
所以本文不讲哪个地区是吃鱼的霸主,只讲潮汕人如何吃鱼?鱼饭流传千年背后的因素。

——把鱼当饭,看似奢求,背后是贫困。
在秦朝时代,潮州(当时叫法)划入南海郡,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特殊的地理环境,既有山丘平原,又有大江大海,表面上是占据了资源至高点,实际上却生存不易。一、地少人多,人均耕地面积不到三分亩,二、台风频频关顾,每次台风的到了,农作物损失惨重,百姓苦不堪言。
唐朝诗人韩愈诗中有写过:
“潮州底处所?有罪乃窜流。恶溪瘴毒聚,雷电常汹汹。鳄鱼大于船,牙眼怖煞依。州南数十里,有海无天地。飓风有时作,掀簸真差事。”
在当时,人们对台风存在误解,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台风,不能预知它的动向。封建迷信随之而来,大修寺庙,烧香拜佛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特别是靠近海边一带的潮汕人,多数以捕鱼为生,经常远航出海,风险还是比较大的,更加注重这“仪式”。例在食用鱼时,当一面吃完后,不能用筷子夹翻过另一面,更不能口头表达把鱼翻身。认为“翻”字不吉利,渔船与鱼的外观相似,翻鱼如同翻船,故而忌讳。

韩愈另外一首《初南食:贻元十八协律》诗,里面也有讲过以往潮汕饮食习惯:
鲎实如惠文,骨眼相负行。蚝相黏为山,百十各自生。
蒲鱼尾如蛇,口眼不相营。蛤即是虾蟆,同实浪异名。
章举马甲柱,斗以怪自呈。其余数十种,莫不可叹惊。
我来御魑魅,自宜味南烹。调以咸与酸,芼以椒与橙。
腥臊始发越,咀吞面汗骍。惟蛇旧所识,实惮口眼狞。
开笼听其去,郁屈尚不平。卖尔非我罪,不屠岂非情。
不祈灵珠报,幸无嫌怨并。聊歌以记之,又以告同行。
韩愈所记载的潮汕食性多而广,山珍野味是其一,虫蛇鸟兽无所不吃。重中之重便是水产海鲜了,如诗中的章举指的是章鱼,而马甲柱则是瑶柱。
韩愈真正想表达的是潮汕食物是蛮俗的。
我认为颇有几分道理,但在当时,由于地理环境等等因素,就地取材不挺正常的吗!

何况农作物产量低、水产海鲜盛行,低值鱼又比大米廉价的情况下,昔日沿海潮汕渔民靠食水产当饭充饥,更是司空见惯的事。例如宋代诗人杨万里,在诗中有提及过:
《蜑户》
天公分付水生涯,从小教他蹈浪花。
煮蟹当粮那识米,缉蕉为布不须纱。
夜来春涨吞沙觜,急遣儿童斸荻芽。
自笑平生老行路,银山堆里正浮家。
蜑户是什么意思呢?
指的是以前居住在广东沿海,以船为家,捕鱼为生,不能陆居,没有户口的渔民。自然而然海鲜就成为了食物主要来源,加上调味料匮乏,通常是简单的用海水煮鱼,不放调料,熟后而吃。
这会鱼饭已是成型期了,但还不是最早的起源。据《潮阳县志》记载,远在一千多年前,公元397年,就已经有人远渡海洋到潮汕达濠,靠煮鱼煮盐为生。

一、雍正七年废除蜑户一词,不用再以船为家,登陆居住,鱼饭才逐渐流入内陆。
二、渔民贩卖海鲜遇到保鲜难题,毕竟当时渔船行速慢,加上没有冰块,想到用老方法,把一些“见光死”的鱼类,立即生火用海水煮熟,以保住新鲜度。
不曾想渔民爱吃,其他潮汕百姓也对鱼饭赞叹不已,被其鲜甜味折服。

——昔日穷苦人们的食物,当今也能登上大雅之堂。
当今的潮汕地区,不管是在喧闹的菜市场上,还是街头巷尾的大排档,犄角旮旯的小饭馆,都能寻觅到鱼饭!就连广州深圳等一线城市的潮菜馆里,鱼饭都甚是受推崇!其中原因,无非有3点。
1、鱼饭的种类越来越多。
在潮汕夜糜档上(粥在潮汕称为糜)随处可见,丝毫不夸张的讲,从十几种到百来种。不再仅限于某种特定鱼类、或者某种便宜海鱼,例如巴浪鱼(学名“蓝圆鲹”)、花仙(学名“鲐鱼”)……
上档次的也有,例如龙虾饭,虾蟹蛤贝等等。

2、鱼饭的讲究。
当今的鱼饭非昔日般制作,以海水煮鱼,那样未免过于粗糙。如今有专门批量生产鱼饭的商家,主要是售卖给餐馆,市场上的打冷档。
其制作规矩,选料尤为重要,甭管是哪种鱼,必须突出一个字“鲜”!这与潮汕人嗜鲜如命的饮食文化有关。在《潮州府志》中记载着,所食大半取决于海族,故蚝生、鱼生、虾生……
潮汕人对鱼饭的鲜如痴如醉,可能在旁人看了不好了解,认为是海腥味。或许,对于初处接触鱼饭的吃货,可能会产生这样的错觉。陈晓卿,也就是《舌尖上的中国》的导演,第一次吃鱼饭,同样认为太腥了,但在第二次时,看法已经发现了巨大的变化,恋上这独特的味道。过后评价:“那种鲜,可能是北方人一辈子都无非体验的”。

鱼饭的鲜除了自身条件因素之外,还与它的烹饪方式有关。
不用放复杂的配料、调料,只简单的用少许粗盐抹擦鱼身,腌制片刻。一来是为了鱼有底味,不至于淡而不香,二来是为了鱼肉收缩变得紧致,入口体验感倍增。
码至入味之后,整齐有规律的放入竹箩里,由于鱼身的粗盐尚未融化,每一条之间都有一丝间隔的空间,能有效地防止粘连,避免鱼皮破损,影响外观。毕竟一款地道的鱼饭,鱼皮是富有光泽,油油亮亮,煞是讨心!
最后的蒸煮方式,与鱼饭的鲜息息相关,其手段跟“白切鸡”大致雷同,采用的是“浸泡法”。在特制的大锅中添水,倒入十分之一比例的盐,再放姜葱稍微辟腥,放入竹箩,熄火浸泡十分钟后,取出倾斜沥干水分,自然冷却后就成了鱼饭。

3、情感的寄托。
在潮汕人看了鱼饭跟米饭两者皆是寻常食物,却百吃不腻,若是时隔三五天没吃,总觉得缺少了一点什么。
鱼饭看似简单明了,但烹饪过程不含糊,如同潮汕人处事简洁大方,不拖泥带水。
鱼饭摆放规律有致,如同潮汕百姓的团结一致。
鱼饭口感先淡而满嘴留甘香,仿佛是昔日潮汕渔民先苦后甜,迎来了春天。
鱼饭大味至淡,把食物本味彰显得淋漓尽致,如同生活平淡如水,却有资有味。
或许,这就是鱼饭传承千百年的由来吧!
佘小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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