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诸子百家讲一堂服饰穿搭课

导读

服装永远都有自然倾向和社会倾向,都有实用价值和审美价值。

墨子的“唯用是尊”,其实是服装最基础的功能。没有这个功能,其他所有倾向和价值都是空中楼阁。

老子的“披褐怀玉”,带有深刻的自然倾向。他对社会的等级制度、审美标准,一概置之不理,追求简朴本真的境界。

孔子的“文质彬彬”,则带有强烈的社会倾向。他致力于让每个不成熟的人,通过品德的修炼,最后成为装束得体、受社会欢迎的人。

屈子的“志洁物芳”,是对服装审美的一种诠释。当人类发展到不用再为御寒遮体而忧虑,当哲学、宗教、政治、道德主导服装的观念退潮之后,视觉审美便开始在服装设计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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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00多年前,中国进入一个百家争鸣的时代。先哲们以极大的热情讨论各种问题,其中也包括着装。他们的讨论抓住了问题的核心与本质,时至今日价值不减。现代人的着装,仍然在他们划定的坐标系内移形换位。

老子:被褐怀玉

老子在中国家喻户晓,“上善若水”“无为而治”等说法,中国人常挂在嘴边。

一般认为,老子与黄帝在思想上有相通之处,所以有“黄老之学”的说法。从黄帝的“天人合一”出发,服装显然会以自然、宽松为美。这种美感贯穿在大部分中国传统服装当中,形成了连肩、宽衣、大袖的典型风格。这样的风格自带一股仙气,也成为古装影视剧创造意境的重要元素。

相比之下,老子要比黄帝走得更远。在他看来,仙气也是外在形式,也是不需要刻意的。于是他说,“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道德经》),圣人穿着粗布衣服,怀里揣着宝玉。很显然,老子崇尚质朴、本真、天然,反对用华美的服装来修饰自己,只要怀中有那块玉,即有高境界和大智慧。这样的人即使穿着粗布短衣,也会受到尊重。

老子的观念也确立了他的形象。现代人画一张老子的画像,一般会把他画得头发稀疏,满脸皱纹,眉毛眼皮耷拉着,腰也挺不直了。身上的衣服简简单单,既没有讲究的花纹,也没有美丽的色彩。但是,只要一说画的是老子,人们就会肃然起敬。为什么?因为他是圣人。简单、粗糙、随意的服装,丝毫不削减他的价值,反而更能衬托出他的高度。

老子在道家乃至中国历史上的影响力是巨大的,所以“被褐怀玉”也会被不断夸张和放大,在之后的某些历史阶段,或者一些文艺作品当中,都有所体现。比如,历史上的魏晋风度,典型特征之一就是“粗服乱头”,“八仙”当中也有几位不修边幅,甚至连佛教中人济公,也被塑造成这样的形象。

孔子:文质彬彬

老子“被褐怀玉”,孔子怎么看?这个问题,是孔子的学生子路提出来的。孔子对老子非常敬重,这个问题有诘难孔子之嫌。孔子回答,“国无道,隐之可也;国有道,则衮冕而执玉”(《孔子家语·三恕》)。如果国家混乱,穿成这样去隐居也可以;如果国家理顺了,这样的人就应该穿戴庄重地去执掌权力。可见孔子对老子并没有否定,与世隔绝过隐居生活,当然可以随心穿;但孔子也不完全认同,他有自己的主张。

孔子是春秋时代的礼仪大师,服装属于他的专业范围。由于历史上推崇儒家的时间更长、力度更大,所以孔子的服装观念对中国社会的影响是最大的。在他的言论当中,有一句可以引申到着装且最具概括性——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

如果从服装的角度进行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是:质是本质,文是打扮,一个人的本质好但不会打扮,就显得粗糙了;如果本质差但打扮过头,就显得虚假了;只有本质和打扮配合恰当,才能算是君子。

《荀子·子道》中记载了一个故事。有一次,子路来见孔子,穿得非常华丽。孔子说:子路啊,你为什么要穿得这样华丽呢?子路不解,孔子就打了个比方:大江从高山上发源,在源头,酒杯放在水上都可以稳稳地顺水漂流;到了下游,如果不用船,不注意风向,就无法渡河。不就是因为下游流水太多太泛滥了嘛?你今天穿得这么华丽,脸上还得意洋洋的,天下还有谁愿意跟你接近、对你说真话啊?子路一听就明白了,赶紧回家换了一身正常的服装。

这件事中,孔子好像是反对学生穿着华丽的,不喜欢“文胜质”;而在另一个故事中,孔子表达了对“质胜文”的态度。据《说苑·修文》记载,孔子曾经带着弟子去访问子桑伯子。子桑伯子是一位德能很高的隐士,与老子的观念相合,对穿着打扮、接人待物就少了讲究。所以,他那天既没戴冠也没穿待客的衣服。

孔门弟子看见有人对自己的老师不礼貌,很不高兴,就在回来的路上说:老师啊,你为什么要来见这样一个人呢?孔子认为,“被褐怀玉”做隐士是可以的,但他仍希望这个人能给社会带来更多益处。因此,孔子说:这个人“质”很美但没有“文”,我要说服他,让他“文”一点,这样就完美了。

其实,孔子所提倡的“文质彬彬”也是一种中庸态度,两边都不过头。这样的为人处世、穿着打扮,会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同,所以后来成为中国社会最普遍的审美标准。这个标准不是单纯讲究美感,也不是单纯讲究实用,而是强调从内到外的综合修炼,对后世影响巨大。“被褐怀玉”是圣人的特征,只能是少数精英去追求;而“文质彬彬”则适合大众去追求。

孔子是儒家,他的服装观念也要有利于维护等级。在他出生时,上衣下裳、十二章纹、六冕制度都已经形成。所以,在建设官服体系方面,比如款式、色彩、花纹、配套,孔子并没有多下功夫,他主要把精力用于维护这个体系。

墨子:唯用是尊

然而,孔子维护的这个体系源于距离当时500多年前的《周礼》,难免让人产生复古的感觉,这在后来的墨子眼中是荒诞不经的。

墨子在《墨子·非儒》中,对此作了非常尖锐的剖析。他说,那些儒者说君子必须说古话穿古衣,然后才能称得上仁。但所谓古话古衣,也曾是当时的新东西,古人说了穿了,难道就不是君子了?这样说来,岂不是他们必须穿非君子的衣服、说非君子的话,然后才成为了仁者?墨子运用归谬法,使他的论辩有了很强的说服力。

墨子不赞成复古,甚至说“行不在服”,就是一个人伟不伟大仁不仁义,都跟服装没什么关系,所以不需要什么“文质彬彬”,服装只需要满足御寒遮体的需求即可,“故圣人之为衣服,适身体、和肌肤,而足矣,非荣耳目而观愚民也”(《墨子·辞过》)。圣人制作服装只追求合体、舒服就够了,并不是为了炫人耳目、蒙蔽他人——概括而言,就是“唯用是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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