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有块石碑,初立时人们避之若瘟疫,后来却成为家族荣耀的象征

著名诗人臧克家曾经写过一首诗《有的人》,其中有这样的句子:“有的人把名字入石头,想‘不朽’……把名字刻入石头的,名字比尸首烂得更早”。俗话说“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树碑立传、刊名于石,这是中国自古以来传统的留名方法。

因为相比纸张、木头、金属等载体,石头的化学性质在自然状态下最为稳定,最不容易腐朽,所以是古代人们首选的信息载体。在北宋末年,曾经因为一块石碑引发了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石碑刚立起来的时候,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因为那是耻辱与祸患的象征;过了些日子,名字上了这块石碑的家族或者子孙,又以名列石碑之上而骄傲,因为那块石碑早已变成荣耀的标志。

因为这块石碑是北宋年间时间跨度达百年之久的政治闹剧的“结晶”或者说物证,所以要说这块石碑,就必须说说这块石碑在树立之前发生的那些铺垫。北宋熙宁二年(公元1069年),神宗皇帝赵顼任用王安石为宰相主政,开始实施一系列以“理财、整军”为主要任务的改革措施,史称“王安石变法”。这次变法直到元丰八年(公元1085年)宋神宗去世结束,历时17年时间。

接着,哲宗皇帝赵煦即位了,他任用司马光为相,从元祐元年(公元1094年)开始,废除“王安石变法”所实行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一切恢复旧制。十年以后,也就是绍圣元年,宋哲宗又换了宰相,任命章淳为相主政。章淳恢复了“王安石变法”的新政举措,将曾经担任宰相并且废除“王安石变法”措施的司马光打为奸党,逐出了朝堂。

又过了9年,宋哲宗去世,宋徽宗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历史上有名的贪官加奸臣蔡京闪亮登场,坐上了宰相的宝座。蔡京当了宰相后,全面恢复章淳当宰相时候的国策。为了更加明确表达自己的主政思想,蔡宰相“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全面“歼灭”曾经反对过王安石“新法”的人。

经过精心搜罗,他们找到了309个这样的人,并给这309个人贴了一个鲜明异常的标签“元祐党人”。虽说贴了一个共同的标签,但实质上这些人的情况并不完全相同。第一类,对王安石“新法”的坚决反对者,例如“匪首”司马光,他是彻头彻尾、旗帜鲜明地反对“王安石新政”的。第二类就属于既不是“王安石党”,也不是“司马光党”的,例如另一个“匪首”苏轼,王安石变法的时候,苏轼敏锐觉察到了“青苗法”、“保马法”等过激和错误做法的危害,直言不讳地反对和纠正,并遭到了打击和贬谪。

司马光主政后,开始恢复旧制,废除王安石“新法”,苏轼这个可爱又可敬的文人,他又觉得王安石“新法”也有很多利国利民的举措,不应该全盘否定,于是又直言劝谏,结果又遭到了“司马光党”的打击和排挤。所以,苏轼是个既反对“新法”又支持“新法”,既是“王安石党”又是“司马光党”,或者两派都不是的特殊情况。但他的名字也列入了这份名单,并且排名在前。

第三类“元祐党人”就是一些“中立派”,因为他们既不是主政者,更不是意见领袖,他们不过是朝廷机构里的一些机构负责人或者办事人员。他们没有自己的政治主张或者鲜明的倾向,他们只是听命于上司,奉公守法、尽职尽责地办自己分内的差事而已。他们没有机会也没有可能去反对什么、支持什么,但就是因为这种尽责而显得暧昧了一些,所以也被列入了这份名单。

这份名单更有第四类人。这些人或者不在朝堂之上,或者彻底就远离权力中心,与这场历时几十年的立了废、废了立,立了又废、废了又立的“闹剧”并没有多大的关系或者直接关系,但是也被名列其中。因为什么?因为这些人或许在蔡京还在小官阶的时候打压、排挤、斥责、批评过蔡京,或者因为几亩田、几棵树、几两银子或者一宗案件、一个女人伤害过蔡京的利益,总而言之是些曾经因公或因私得罪了蔡京或者蔡京的人。

之所以要如此费劲心思将这些与“新法”废立沾边或者不沾边的搜罗到一个名单里来,是因为搜罗者心里清楚,这将是一份万劫不复的“黑名单”。凡是上了这份名单的人,都将面临空前的打击和严厉的处置。尽管这个时候“匪首”司马光已经去世17年,“匪首”苏轼已经去世接近两年,名单中309个人里的相当一部分,早已无法得知自己曾经进过这样一份“黑名单”。

“黑名单”出台,得到宋徽宗的首肯以后,蔡京就找来石匠,并亲自书写名单,刊刻了一块石碑,立在了端礼门,这块石碑就是见证了北宋末年,将朝政大事视同儿戏、朝令夕改、废立不已,让国力和民力遭受了巨大损失的“元祐党人碑”。

宰相书写名单,皇帝也不甘落后,亲自书写了碑题。从书法艺术的角度看这块石碑,其文化价值却是不可估量的。宋徽宗是创造了“瘦金体”、擅长花鸟画的艺术家,蔡京则是北宋时期另外一个泰山北斗级的书法家,不过因为后人鄙薄其为人为官,所以就不乐意赞美他的艺术水平,不过他的书法水准却是不得不让人承认的。

这份“黑名单”可不简单。凡是上了“元祐党人碑”的,已经去世的剥夺封号和俸禄,在任的或者关押,或者流放。这个时候,名字出现在这块石碑上就意味着本人及家族的极大祸患或者耻辱。而且朝廷明令,凡是石碑上刊名的人,本人及后世子孙不得入朝为官;不得与皇族有婚姻关系,已经订立婚约但尚未婚配的,即刻解除;除了端礼门这一块,各县均要复制石碑并立在显著位置。

从这些举措可以想见对名列“元祐党人碑”的人的打击之严厉:剥夺政治权利、社会权利、经济权利,而且不单是本人的,而且包括了后世子孙,从个人生存的角度看,这不亚于诛灭九族;全国各县四处树立,目的就是要让这309人臭名远扬;将名字刊刻在不易朽坏的石头上,就是为了让这些人遗臭万年。

《老子》中曾经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一个王朝的重大策略怎么禁得起如此毫不慎重、反复无常的折腾呢?北宋从神宗到哲宗、徽宗的一系列连续不断、让国家和臣民无所适从的折腾,很快让国力、民力衰弱不堪,来自北方西伯利亚范围的少数民族政权从北宋初年的和平共处,继而虎视眈眈,变成了明目张胆的骚扰和侵袭,侵略者进攻北宋的都城汴梁如同赶集,擒拿皇帝(徽钦二宗)如同在集市上抓了只猴子,长江以北的大片土地主权丧失,百姓沦为亡国奴。

“家贫念孝子,国危思良臣”。因为迅速而且状况明显的衰弱,于是有一部分人开始怀念不曾折腾之前的种种好处了,也逐渐有人觉得对曾经反对折腾的“元祐党人”处置似乎过于严苛了,更有人觉得这一批人似乎被冤枉了。这中间更发生了特别具有戏剧性的一幕:宋徽宗崇宁四年(公元1106年)正月(大家要特别注意这个季节的北方的气候特点),某天夜里突然发生雷电,一道电光过后,那块矗立在端礼门的“元祐党人碑”被雷电劈成了两半。

古人坚信“天人感应”。一个不可能发生雷电的季节发生雷电,又在一大片建筑物里不偏不倚地劈开一块石碑,在宋徽宗及众多臣民的心中,这已经不是警示,而是对错误行为的严厉惩戒了。又过了五年,一个道士向宋徽宗密奏,称曾经梦见苏轼死后被天帝册封为了文曲星。文曲星是干嘛的?主管天下的文运。宋徽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文艺爱好者和兼职皇帝,听到这样的梦自然惊恐不已,生怕苏轼“公权私用”,剥夺了自己的才华,给包括苏轼在内的“元祐党人”平反昭雪的决心也该下了。

从这个时候起,名列“元祐党人碑”的人名誉开始恢复,一些惩戒措施慢慢免除,一系列权利又逐步得到了保障,各地也开始或明或暗地拆除“元祐党人碑”的复制品。起初是民间,后来这种恢复变成了官方行为。最明显的证据就是,宋徽宗政和七年(公元1117年)前后,朝廷出资,以悬赏的方式,开始多方收集“匪首”之一苏轼的各类手稿和书画作品。

也就从这个时候起,能够列名在“元祐党人碑”就变成了当事人子孙及其家族的荣耀。雷击“元祐党人碑”事件发生的93年以后,北宋王朝已经变成了偏安一隅的南宋王朝,人们仍然怀念“元祐党人”,仍然把刊名“元祐党人碑”当作荣耀。309人里有个叫梁焘的人,他的曾孙叫梁律。梁律为了让先祖及其“党人”的名字从遗臭万年变成流芳千古,又拿出家中收藏的“元祐党人碑”碑文的拓片,聘请工匠复制了这块石碑。这块复制品也成为后世唯一留存下来的“元祐党人碑”。也正因为梁律的这个旨在“光宗耀祖”的行为,才使得后人能够稍微观瞻一下当年由一帝一相亲自操刀书写,留下了“墨宝”的碑石的些许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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