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残骸能说话……

1970年1月30日,为保证第一颗卫星上天万无一失,航天人用新研制的中远程导弹先发射了试验弹。此时正值隆冬季节,戈壁滩上寒风刺骨,滴水成冰。发动机试验队队员们守候在空旷大漠上,却一点儿没感到寒冷,甚至,热血沸腾。

“搜寻残骸”

小分队

01

每颗心,都在焦灼地眺望。一声令下,火箭腾空而起。片刻,落区传来喜讯:火箭高精度击中目标!

“我要去看看在天上工作过的产品,”时任火箭发动机副主任设计师张贵田向任新民主动请缨,“看看就踏实了,以便对将来产品设计、定型、改进,提供更有针对性的理论依据。”

时值春节,张贵田、任吉杰、李香保等几位组成的“搜寻残骸”小分队出发了。一路曲折,一路奔波,在酒泉机场滞留两天之后,小分队终于飞向了乌鲁木齐。

发动机经过大气层速度太快被烧毁怎么办?摔得太碎无法辨别怎么办?耽搁久了,残骸被风沙埋没了怎么办?一路上,这所有的疑虑,在大家的脑海里盘旋。

思绪沉重,气氛压抑。他们从乌鲁木齐换乘飞机奔赴和田。气候恶劣极了,机翼颤抖,颠簸,上下攀升。无言的恐惧悄悄爬上了大家的心头。吐,吐得昏天黑地,吐得泪流满面,那一刻,大家像极了一只只孤独的雁。终于,飞机摇摇晃晃地落在了和田机场。

茫茫戈壁

布满粗砂

02

第二天,天还未亮,搜索队就开始向沙海进军。茫茫戈壁摊上布满粗砂,砾石踏在上面沙沙作响。

设备真落后呀,试验弹头落地后,连抛报警器的条件都没有。大家凭借计算出的大概位置和落点人的观察记录,义无反顾地“沙海捞针”。

穷荒绝漠鸟不飞,万渍千山梦犹懒。远方的沙丘绵延不绝、粗犷豪迈、雄浑壮阔,头顶是一望无际的蓝、孤寂的蓝,连一朵白云都没有。

挥挥手,张贵田让所有的人排成篦状队形。那一刻,所有的喧嚣,瞬间止息。大家用目光认真地梳理着大漠。不管有什么,只要是弹上残片都一一捡起。

静,真静呀。明明是几十人的搜索部队,此刻,却静得如无一人。沙漠中行走,每跨一步,都要后退半步,他们拖着酸硬的双腿一会儿爬上沙丘,一会儿又下至谷底,不停向前搜。

来了

03

夜,悄然来临了。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此刻,搜索部队根本没有闲情雅致欣赏眼前的美景。风夹杂着沙粒打得人脸上生疼,远处还不时传来几声狼嚎,丝丝恐惧隐隐涌上心头。为了御寒,大家找来了当地唯有的骆驼刺和红柳枝,生起了篝火。在此刻,这是生存的必须,一点也不浪漫。

该睡了,张贵田抄起一把铁锹,生性乐观的他还不忘打趣,“快来,给自己做窝。”“咱们这算不算自掘坟墓呀?”一旁的小伙子自嘲。

“等到任务完成了,你就可以躺在里面安息了!”张贵田笑着说。

“哦,若干年后,那就是一具木乃伊了!”

笑声溅起了一片片,赶走了疲惫,驱散了队员心头的沉重,一天的劳累,渐渐消融在无边的夜色里。天上的星星眨呀眨,明天他们又将精神焕发。

搜寻

跋涉

04

一寸一寸搜寻,一步一步跋涉。他们在茫茫复茫茫的大漠里,打捞着自己的“惊喜”,看到了点点残骸便如获至宝地欢呼,每一个,都是自己曾经的孩子呀!马上,这些“孩子”就可以团聚了,世间还有什么比团聚更让人幸福?

惊喜与惊险也在顷刻之间转换。任吉杰所带领的队伍,在搜索的途中迷路了,往回走的路上,他们已经筋疲力尽,看不见坐标,天色渐渐变暗,直至夕阳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凭感觉,他们似乎离大部队不远,但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没有任何通讯工具。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黑暗慢慢吞噬了一切。

“砰!”一名队员试探性地向天空放了一枪。另一边也开始鸣枪回应。就这样,他们顺着枪声一段一段往回走,终于在深夜时回到了大本营。

三天过去了,落点周围的几十平方公里都被仔细地“篦”过,他们顺利找到了玻璃钢喷管的残片,二级发动机的燃烧室和机架。

片片残骸

是他们的心

05

片片残骸静静卧在沙丘上,光溜溜的,像个顽皮的孩子,累了,睡着了。看着依然洁净如新,光洁无损,没有一丁点疤痕,如初生婴儿般的产品,大家的眼里盛满了激动的泪花,被大漠风沙皴皱的脸上,漾起了一圈圈幸福的波。

那一片片残骸,是他们的心,凝聚着太多的心血,承载着太多的梦想。他们的生命或许不华丽,不精彩,每天的工作甚至单调、枯燥,可是,就是这样的一群人,用自己的认真、执着,以及近乎顽固地坚守,弹奏出共和国最绚烂的乐章。

1970年4月24日的夜晚,《东方红》乐曲在茫茫的宇宙中缓缓奏响那熟悉的旋律。

这一刻,航天科技工作者心里平添了几分庄严和自豪。如果残骸能说话,它一定会说,它一定会对他们说——我爱你们,谢谢你们!那是用生命凝聚起来的所有语言。

那片片残骸,自此载入了我国航天液体火箭发动机发展的史册。

文/梅小娟

编辑/张晓帆

监制/许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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