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 三剑客

这是小黑当兵前的故事。

小黑是我排的战士，今年一期满就要退伍了，如果你会算的话，他18岁入伍，现在也才21岁。如果不是他对我说，也许我还会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一样，永远不会知道这些故事。

故事是这样开始的，那天我在看《平凡的世界》，小黑过来说：“你以为这些事情都发生在上个世纪吗？生活的磨砺永远都在。”

小黑18岁当兵，却已经有了2年的工作经历了。

那时小黑不爱学习，年纪太小又不能出去工作，就和其他身边的同学一样去上了中专。

小黑说，你们这些大城市上学的人大概不知道，他们那的中专是很乱的，不仅没人学习，男女关系也乱。小黑喜欢摩托车，每天就骑着摩托跟着哥们到处乱跑，经常弄得浑身是伤。入伍体检前一个月才出了车祸，幸好年轻恢复得也快，没影响。

在中专玩了一年之后，学校开始安排他们实习了，小黑解释说其实更像是打黑工，因为经过学校和介绍单位的两层剥削，本来就不多的实习工资每个月就剩下两千了。

那个工厂的工作就像是摩登时代一样，将一个个流水线上的元件进行一道加工，然后再放上去，这就是小黑的工作。

白班从8点到晚9点，中午有半小时吃饭时间，没有休息，站一天下来经常腿肿的厉害。两天一个夜班，就是从晚9点到第二天8点，因为流水线不能停。

我问他，那你想上厕所怎么办？他想了想说，两个小时是可以休息5分钟的，不过休息的时候，该你加工的元件会堆在一个筐里，最终还是你的活，不会有人顶替。

十个月的时间，他这样浑浑噩噩地干了下来，小黑说，如果不是旁边有个网吧，一天下来还能干点喜欢的事，估计人就疯了。

好了，我们要说到当爹的事了。去实习的时候，小黑有个13岁的女同学，突然有一天跑到工厂里冲着自己认的干哥哥大喊道“哥，我怀孕了，怎么办啊？”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怀孕了，那个干哥哥同学尴尬地冲她喊，你怀孕了找我干哈！

最终，干哥哥没有帮她，也不知在哪凑的钱，在另一名12岁男同学的陪同下去了医院打胎。

男同学回来跟小黑说，在医院里大家都看我们，我挺害羞的。

2013年，即使是在县城里，13岁的姑娘，12岁的男生，也还是小孩子吧，难怪会害羞了。

实习结束后，学校已经不管他们了，就等着到了结业时间给他们毕业证。小黑不想闲着，一个人去到了广州找了一个饭店端盘子的工作。在那里，他们都说自己18岁，免得被查。

7层高的酒店，服务员不能坐电梯，小黑经常需要从一楼把菜端到七楼，赶上接待酒席，几盆排骨汤，只允许一只手托盘子，就把他累的筷子都拿不不起来了。

后来小黑的姐姐给他介绍了一个仓库的工作，这个工作倒是轻松，只需要把送来的箱子贴上胶带。于是，小黑也终于有了点闲心找女朋友。

仓库女生少，小黑一去就看到了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姑娘，还没等他展开攻势，就听说人家都是孩他妈了。小黑让我不要那么震惊，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十几岁有了孩子虽说不能是普遍现象，但也不会令人震惊。

小黑也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身边一个20岁的同事，经常跟自己5岁的闺女视频，还总爱问小黑可不可爱。当时他女朋友生了孩子，最终承受不住压力还是跑了，家里也不接受这个孩子。但闺女特别懂事，懂事得令人心疼，男孩的爸妈最终也答应了帮他带孩子，让他出去打工。

小黑现在讲这些故事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他说，快退伍了，想想部队改变了他一辈子，让他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活法，起码阻止了他15岁当爹。

我问他有没有后悔应该好好学习，他说其实谈不上后悔，只是庆幸自己当了兵，退伍后要找个工作好好过日子。

小黑的故事结束了，给我的触动比《平凡的世界》中任何一个人物的命运都大，因为它发生在我身边人身上，而且发生在2013、14年，那时的我已经在读军校，以为所有同龄人都跟我一样，人生就是上学这一件事。

我想，也许，当兵是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的。

不在于工作，不在于经历，而在于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