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黄国芬:小小的化妆品背后蕴藏的产业大学问

桃园市龟山区的华亚科技园区里,集结了全桃园市产值最大的几间重要工厂,当中不乏华亚、广达电等科技业龙头。

在一片计算机海的环伺下,我们不禁好奇作为一间化妆品工厂,第一集团当初选址的原因是什么。

走进第一化妆品工厂,无数草皮镶嵌于鲜明的白色主题中,挑高一楼大厅里,极简风格的陈设,令人感到踏实而自在。

黄国芬副总经理以一席朴素却淡雅的妆容现身,简单寒暄几句后,便同我们讲述工厂盖在这里的原因。“这块地之前是个素地,工业区则是由台塑集团所开发,当时我们觉得这里蛮干净、清爽的。”而建筑物落成后,似乎也发挥了这个环境该有的效益。“像这边其实就算不开灯,自然采光也是相当不错。还有像是绿能、绿建筑与环保,当初在选址时考虑很多、也把很多东西拿来作应用。”

秉持自然、简单、无负担的品牌理念,第一从场址的选择开始,就已经说明了自己在产业里的定位。

消费者的生活好朋友──让原料不再只是原料

在做化妆品前,第一集团是做化工原料起家的。当时的第一化工厂在原料领域已耕耘近30年,随着时间推移,也逐渐累积了各式各样的客户群。除了基本的实验室外,也包含医疗及教育机构,甚至连做广告特效的公司也会找上门。

“比如说‘牛奶倒下来’这件事,过去不像现在有缩时、慢动作播放的效果可以使用,但又要做到很白、会弹起来的感觉,那肯定得用一些素材来代用。”

由于经营客群众多,发现某些专业领域的工作交由消费者自行执行,结果相当有趣,便从早期相对小众的手染开始,一路到蓝染与其他植物染进行试验。

“以前做植物染时,我们提供很多化学原料,不是只有蓝染,有很多素材像洋葱皮,就要搭配不一样的化学原料,有时含铝或其他原料,使用不同原料出来的颜色也不尽相同,像咖啡色也可以有不同层次的咖啡色。”自生活周遭取材,也使这个产业能不断找到可以发挥的方向。

“像台湾的植物素材就相当丰富,只要知道如何使用媒染剂(mordant),利用化学原理能产生各种不同的颜色表现。”黄国芬表示。

除了染布外,黄国芬也分享过去做过的有趣企划。“早期还教大家叶子加入氢氧化钠(NaOH)、得到叶脉做成书签这种比较软性、有趣的原理,有点类似以前学生做科展,他们要找素材、找主题。”

其后更是衍生出许多好玩的主题,如天气瓶里的结晶概念、保丽龙因有机液体所导致的腐蚀现象等。这些看似与化工原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其实背后所延伸的力量相当强大。“要消费者不怕原料,才有机会让更多人接处它,推广前期很多时间都在做这一块沟通。”

在全球危机里抓住全民动手做的风气

只不过真要说到产业的转型关键,就得从2003年的一场全球性危机说起。当时严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俗称SARS)肆虐、人心惶惶,然而制作消毒用品的材料在当时并不容易取得。

正因如此,若能提供消费者易取得的材料组合,除了能减缓大众对疾病的恐慌,也能借此推广知识、养成习惯。“民众会很担心有染病的风险,于是我们教育大众如何制作干洗手。”对第一化工厂而言,每一个与消费者沟通的过程,都是洞悉情势的机会。

“再来也教消费者如何制作清洁、卸妆用的护肤品,那时教大家如何用橄榄油做卸妆液。其实卸妆用橄榄油就可以了,只是卸完以后还是会油油的,所以请他们在里头添加乳化剂。”

无论是干洗手还是卸妆乳,DIY最大的重点就是其趣味性,以及制作完的成就感;不过要促成这段因果,太麻烦的制程与背景知识恐会让人敬而远之。

“为了让消费者不害怕也不嫌麻烦,我们准备配方,搭配A+B就完成的简单步骤,风气带起来后,后来的原料行也慢慢提供这些素材,也才有你们所看到的‘美妆材料行’。”

尽管并未直接转做化妆品,慢慢地从生活中的大小事做介入,仍能让企业经营起独特的品牌价值。

与使用者正面交手,使商品设计更贴近现实生活。

除了老生常谈的生物友善与环保理念,如何更接近消费者的日常生活,更是化工与化妆品产业相当注重的一环。“早期做化工厂的经营模式为B2B(businesstobusiness,企业间的交易)约25年前,很多人发现因为化学而让生活很便利,所以反而希望消费者对产品有更深层的认识。”

既然要对所使用的产品做初步的了解,任何与化学有关的事情,都可以进一步探讨。“除了化妆品工厂外,我们的化工厂也慢慢作出‘有趣的化学’,比方买鲜花时附的营养素,可以让花长得更耐久一些,这种“生活化学”的发展也让化工厂逐渐开发出B2C(businesstocustomer,企业对消费者)的经营模式。”

台湾化妆品相关产业的转捩点约为2000年,在此之前市场普遍有国际品牌迷思;然而本土自创品牌与产品也在这时一个个冒出头来,使消费者的选择不再受电视广告主宰,甚至到后来的网路崛起,使该产业的行销策略面临巨大的挑战。

“我们在2005年左右才开始在购物中心展店,也花了5年的时间推广化妆品DIY。”黄国芬提到,在这几年的异域结合下,她看见消费者开始愿意尝试新鲜的东西,透过这样的过程,消费者除了能体验自己动手做的乐趣,也能从中学习到关于成分的知识。

黄国芬更表示,现在的社交平台也比20年前发达,知识传递的局限性越来越小,能够接触到的族群也越来越广泛,若能持续与消费者互动,甚至能汲取这些经验与成果,加以商品化。

“有些商品是这样,原料本身就可以达到很好的效果,我们能提供消费者减少添加与加工的材料,针对消费者的需求与习性设计商品。”

妆品从无到有的生命历程

与其他产业一样,化妆品也有自己的产业链。从装瓶、剂型,到呈现的颜色、涂抹的感觉、外盒设计以及与消费者之间的沟通都是学问。

一间架构完整的化妆品工厂,首先需了解法规、符合药品优良制造作业规范(GoodManufacturingPractice,GMP),无论是工厂设备还是剂量标准,都必须合乎法律规定的标准;研发部门则是相对严谨,要考量的事情也不少,如秤料怎么秤、手法利不利落、弄得干不干净、对化学与分子结构是否熟悉等;资材部门则要负责原料采购与控管,其后交予生产部门进行制造,当然在生产线的末端也需要品管(qualitycontrol,QC)来鉴定品质。

“我们原本就是原料专家的角色,所以非常在意品质控管,委托别代工比较不放心。”

此外,最靠近消费者的品牌企划、营业销售与管理部门也相当重要,透过部门间的合作,能让消费者的使用经验传回产业链前端,让商品的开发更加有效率。

▲2018年6月,作为国大商学院台湾校友会会长,黄国芬组织国大EMBA校友在台北迎新聚会(图片来自国大商学院台湾校友会)

台湾当代妆品的发展趋势

从原料的上游视角切入,在化妆品产业里已然成风向球。“在这些自创品牌的节点中,化工厂提供很多生活化的原料,让大家开始自己去做实验室化妆品,也因为原料取得方便、间接造成化妆品产业在台湾不一样的发展。”黄国芬进一步探讨两者,看似原料到妆品科学间的单向条件句,如今却成了相互影响的等值句。

跳脱生产本位,黄国芬也深入剖析台湾在大环境中求得一线生机的方案。“国际市场很大,尤其中国大陆近年消费崛起。虽说中国大陆早期的制造品质并不是很好,但他们可以透过学习与参访国外品牌来精进自己;即便制程与规范不如台湾来的严谨,但产量产能都比台湾大太多了,甚至还能帮国际品牌做代工。”

几句话便道出台湾屈居劣势且难以翻转的事实,然而面对来自中国大陆,甚至全世界压倒性的人力冲击,黄国芬表示:“他们对自己的品质信心度也还不是那么足够,中国人对国际或台湾品牌的认同度相对还是高一些,我们还是有一些市场空间跟机会的。”

想法跟点子很多的台湾人,是否能藉此在化妆品的市场巧取一席地位?

“台湾这几年的文创或一些想法其实很好,可是这些东西仍需要到大市场里被检验。

台湾人在想法、创意、执行、吃苦耐劳等特质上真的都不错,然而我们的经济动能相对弱势,进到百货卖场15年,这5年的景气氛围落差很大,尤其这2、3年,感觉大家的消费力与消费意愿弱很多。”黄国芬建议,年轻人有机会还是要出去外面走走看看,了解更大的市场,一定有可以努力的地方。

“由于常到国外看展或作互动,凭良心讲,台湾很难跟泰国或其他东南亚的GMP工厂相比,他们有一些甚至有语言优势。”毫不讳言,这是在化妆品产业后端相当重要的能力,“我不敢讲我们真的有什么地方赢人家,只能找到一个立基的小市场,这可能甚至比台湾市场还要大。

努力地去做,好好经营那块市场,那就是个机会;若要放一个很大的市场比较就太笼统了,突出点反而不容易被找到,理想真的不用放得太大。”

给渴望进入产业的年轻学子:

在成为行家以前,可以关心的不只是原料……

化妆品产业涉及的专业相当广泛,对此黄国芬也建议年轻学子在精进专业之余,也能尝试在产业里的不同领域里耕耘。“刚开始就要进研发室不太可能,然而到大公司里的训练较为完善,不要排斥生产链里的任何机会,如销售可以了解市场需求。”

▲黄国芬(左3)陪同新加坡国立大学校长陈永财(左1)教授参观企业,并分享台湾化妆品制造过程

许多大学学系都包含产业所需要的人才,包含化学、化工、化妆品科学等;其他象是行销、设计等学门出身的工作者,也能多观察、补充产业所需要的知识。

黄国芬叮咛道:“毕业后尽量往产业链里挤,如果不能找到研发工作,学习把消费者的声音正确理解后,转化到制造端。”从商品到品牌,每个部门在做的事可说是一环扣一环,即便当下没有机会进到想要的领域工作,也能透过产业的相关性做学习。

转自台湾《科学月刊》,原题为“化合生活的美好点滴──第一化妆品工厂黄国芬专访”

文:郭家铭

部分图片由黄国芬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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