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轻薄桃花
楔子
我叫圆圆,今年五岁。
但是从来没有人叫过我这个名字。
妈妈叫我讨债鬼,因为她觉得我是个大麻烦。如果没有我,她可以过更好的生活。
王叔叔叫我拖油瓶,他是妈妈的好朋友,经常到家里来找妈妈玩。他不喜欢我,因为他认为我妨碍了他做很多事情。
隔壁的张奶奶喊我小可怜,她总是在我饿肚子的时候偷偷塞馒头给我吃。
周围的小朋友们则叫我小光头。他们说女孩子应该有长长的头发,扎各种各样漂亮的小辫子。但是我没有头发,妈妈觉得长头发浪费洗发水,天天扎头发也很麻烦,所以她把我的头发都剃光了。
我喜欢留长头发,喜欢扎辫子,但是妈妈剃光我头发的时候,我没有哭也没有闹。我很听话,也很懂事,我不能让妈妈觉得我是麻烦。王叔叔拿烟头不小心烫了我的胳膊,我忍着痛,没有哭。妈妈不小心推了我,我的头撞到茶几的尖角,很疼,我没有哭。
小月的妈妈常常抱怨说,“我们家小月,动不动就流眼泪,不让她吃巧克力她哭,喊她洗澡她哭,早上她不乐意起床也哭,真是头疼死我了。”
所以,我不哭,妈妈就不会头疼了。
我还会自己照顾自己。我会自己刷牙洗脸洗澡,我会洗自己的衣服,洗妈妈的衣服。虽然我个子矮,但是搬个小板凳我就能把衣服晾起来了。我还会洗碗、扫地、收拾家里,我会做很多很多事情。而且我吃得很少,好几次妈妈晚上十点钟下班回来,忘记给我带晚饭,我都笑着告诉妈妈,“没事,我不饿。”
我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饿,但是没关系,我喝一碗水就好了。
妈妈在饭店上班很苦很累,我不能给她添麻烦。说不定妈妈高兴了,就会像小月的妈妈对小月那样,抱抱我亲亲我。我只有两个愿望,一就是希望妈妈可以抱抱我亲亲我,二是希望可以上幼儿园。
我羡慕上幼儿园的小朋友,他们有漂亮的书包和园服,他们会唱各种各样的儿歌,还会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对不起妈妈,我知道上幼儿园要很多钱,可我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妈妈,我可以上幼儿园吗?”
妈妈果然生气了,她说,“别人家的小孩有爸爸赚钱供他读书,你没有爸爸还想上学?做你的春秋大梦!”
她推了我一下,我从楼梯上滚下来,撞到脑袋,沉沉睡去。
妈妈,我很累,我就睡一会儿,一小会儿。
睡醒了,我再给你洗衣服……
1
脑死亡的小女孩已经在医院躺了二百三十八天,她的妈妈选择放弃治疗,但医院不忍心拔掉孩子的氧气管,一直维持现状,并向社会寻求资助。
谢一宁看了新闻义愤填膺,“好狠心的母亲!”
已经是四月天了,注重养生的赵棋观依旧裹着红色的夹棉袈裟,懒洋洋说,“都脑死亡了,不放弃治疗还能咋滴?他们家那么穷,哪里有钱让那小姑娘长期住在医院?”
“不是,你看这里写着,圆圆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身上有好几处淤青,有烟头烫过的疤痕,还有被针戳过的小针眼。很明显,她这是被虐待了!她妈妈净睁着眼睛说瞎话,仗着圆圆醒不过来,居然说这些伤都是圆圆自己贪玩造成的。”谢一宁忍不下去了,“太不要脸了,我要去附身圆圆,拿到她妈妈虐童的证据,将她绳之以法!”
“你给我站住。”赵棋观手指轻轻一点,飘到半空中就要冲出去的谢一宁摔了个狗吃屎。赵棋观终于从他铺着羊绒毯的檀木椅中站起来,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地上还没爬起来的谢一宁,“附身圆圆有钱赚吗?是圆圆给你钱还是她妈妈给你钱?脑子拎拎清楚,别浪费时间了。”
谢一宁苦劝赵棋观,“大师,咱不能凡事都朝钱看,你不觉得圆圆很可怜吗?”
赵棋观这会子很像个和尚了,捻着他的犀牛角珠子轻飘飘说了一句,“人各有命。”顿了顿,见谢一宁一副倔强的模样,又道,“她都脑死亡了,就算你附在她身上拿到了她妈妈虐童的证据又有什么用呢?圆圆依旧醒不过来,而她妈妈——咱们这儿,虐童委实算不得什么大罪,她妈妈顶多关上十天半个月就出来了。”
谢一宁可怜巴巴说,“我知道,我就是想帮圆圆做点什么……她和我小时候很像……”
赵棋观挑了挑眉,“不对啊,你认得出我那一箱子纪梵希蕾丝面膜,知道我脚上的布鞋是手工订制,还识得墙上的古董画,一般家庭可养不出你这样的姑娘。你姓谢,谢照和你什么关系?就是那个开好几家高级疗养院很有钱的谢照。”
城里的几个富豪赵棋观门清儿。
谢一宁默了默,然后低声道,“他是我爸爸。”
赵棋观委实惊讶了,“你也算是千金大小姐了,哪里就和圆圆一样了?”
一宁觉得自己如今是个鬼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顺便打个感情牌也是好的。她轻声说,“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过世了,我不记得她的样子,家里没有她的照片,爸爸也从来不提起她。从我记事起,爸爸就不允许我吃荤,他说妈妈是素食主义者,让我像妈妈学习,那是唯一一次他提起妈妈。所以,我从小到大都没有沾过荤腥,附身在陈溪身上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吃到肉。从小到大,爸爸对我都非常严厉,但凡我有一丁半点不如他的意,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会狠狠骂我,骂得我抬不起头,不管人前还是人后。”
谢一宁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年夏天,最热的时候,她在外头游泳,晒黑了一圈。谢照为此大发雷霆,不仅饿了她三顿,还将她关在阁楼里整整一个晚上。比起圆圆的妈妈,虽然谢照从来不打她,但是他带给她的精神伤害却永远无法磨灭。
“其实我很怕黑的。”说起往事,谢一宁不由抱紧了膝盖,“你知道吗?谢家虽然很有钱,我却被逼着从十五岁起就开始工作了。说好听点,我是谢家疗养院的临终关怀师,每日放学后,我都要到疗养院,陪那些快死的老人说话。有时候是夜里,房间里只亮着微弱的光,我凑近了想帮老人盖好被子,却发现老人已经咽了气……”
她很害怕,更可怕的是,有几次,她以为老人已经死了,没想到过了片刻,老人又睁开浑浊的眼睛。
赵棋观眉心微微一跳。
怪不得她虽是新鬼,身上阴气却很重,原来是当临终关怀师见过许多死人的缘故。
那厢谢一宁重重吸了一下鼻子,“圆圆没有爸爸,我没有妈妈,在家里,我们都不被善待。你看,我们是不是同病相怜?”
她的眸子水光光亮着,也许是刚刚回忆过去的缘故,眼神像小奶狗一般湿漉漉,还有未曾消散的无助和恐惧。
赵棋观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煽情,转过头嘀咕道,“你想去就去呗,干嘛一定要征求我的同意?”
谢一宁讨好地望着他笑,“我们是搭档啊,我得尊重你不是?”
呵呵,能不征求你的同意吗?你丫的一伸手就能把我点住!
2
圆圆的苏醒在社会上引起了轰动,脑死亡二百三十八天,能够醒来简直就是奇迹。医院上下更是欢欣鼓舞,因为他们的不放弃挽救了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唯一不高兴的恐怕只有圆圆的妈妈赵淑云了。
在把圆圆领回家,满口答应一定好好照顾圆圆的赵淑云翻脸不认人,粗暴地推搡瘦小的圆圆,“你命可真大啊,你怎么不干脆死了?”圆圆踉踉跄跄摔在地上,赵淑云没有丝毫怜悯,抱怨道,“你若是就这么死在医院了,我什么拖累都没有,再找个好男人嫁了有什么难?你就是见不得我过好日子,偏要回来折磨我。我一个月才赚三千块,养活自己都困难,还要养你这个讨债鬼……”
类似的抱怨圆圆听过很多遍,所以她才生活得小心翼翼,尽量不让自己成为妈妈的麻烦。
她的妈妈赵淑云是典型的怨妇,长期不如意的生活使她看上去尖酸刻薄,无论何时都嘴角耸拉,一副苦相。长时间饭店服务员的工作让她浑身上下都充满油烟味,头发永远油腻腻好像几个月没有洗过。
圆圆抬头认真地凝视这个女人,“那么妈妈,你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听医院的护士姐姐说,孩子生下来就要对她负责。你要么别生我,既然生下了你就得对我负责。”
赵淑云的震惊在听到“护士姐姐”四个字之后稍稍平复,她就说嘛,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说得出这种话?
同时,她很愤怒,圆圆惹恼她了,她用力戳圆圆的额头,“怎么?住了几天院翅膀硬了?你跟我说负责?你是我一个人生的吗?你怎么不去找你爸爸要他负责?他跑得远远的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留下我,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白眼狼,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掐死!”
圆圆歪着脑袋奇道,“那是你遇人不淑,你怪我做什么?”
“你说什么?”赵淑云惊呆了,还有圆圆的表情,讥诮和嘲讽,在孩童脸上,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从小到大,你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我穿的是别人的二手货,吃的,要么是饭店里的剩菜剩饭,要么是家里的冷水泡饭。我没有玩具,没有吃过糖果,也没有上过幼儿园。相反,我帮你洗衣洗碗打扫卫生,掩护你和姓王的勾勾搭搭,你还要付我工资呢。”
“你说什么?”赵淑云只会说这四个字了。
圆圆微微一笑,那笑容让赵淑云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人,“你看看你,没文化没能力没气质没相貌,甚至连基本的亲情都没有,你这样的女人,即使身边没有我这个拖油瓶,也找不到什么好男人。其实你心里清楚的,你不敢承认自己无用,却把气撒在我身上,让我成为你最好的借口。”
“你你你……”赵淑云心底泛起寒意,慢慢后退,最后抓起自己的包夺门而逃。
圆圆露出得意的笑容,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本来,她想激怒赵淑云对她动手,趁机拿下赵淑云虐童的证据,毕竟圆圆的事情已经引起社会关注,再加上孩子的控诉,赵淑云怎么也得被关上一年半载。可是正如赵棋观所说,虐童罪判得太轻,太便宜赵淑云了,便是她把圆圆虐待死了,最多也不过判个七年有期徒刑。
但谋杀就不一样了,故意杀人,哪怕是杀人未遂,都是很重的刑罚。
圆圆这个孩子,值得更好的人生。
3
圆圆有一点和谢一宁不一样,不管赵淑云如何对她,她永远单纯的爱自己的妈妈。
但谢一宁却是怨恨谢照的。为什么一定要她吃素?为什么总是骂她?为什么让她做那么恐怖的工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有许多为什么想问谢照,可是谢照在她面前的时候,永远板着一张脸,她光是看到他就心里发憷,哪里还敢问出口?
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顶撞和反驳只会换来更严厉的教训和惩罚。
她躺在圆圆小小的木板床上,蜷缩着身子,紧紧拥着薄薄的被子。圆圆渴望妈妈的拥抱和亲吻,她曾经也很渴望爸爸对她笑一笑……
外面传来大门开启的声音,是赵淑云回来了。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最后,只能回到这里来。
“这孩子大概是在医院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冷风中走了一圈,赵淑云冷静下来,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靠谱的理由。她遥遥看了一眼床板上的小小身影,分明还是圆圆,连睡觉的模样都没有变。
赵淑云睡下的时候,还在想着明天去庙里求包香灰回来给圆圆喝下。
她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赵淑云毛骨悚然,一下子睁开眼。圆圆正坐在她的床前,看见她醒了,圆圆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瘆人的牙齿,“妈妈。”
赵淑云下意识就骂,“作死啊,想吓死老娘。”
圆圆笑容未变,站起来慢慢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淑云后知后觉想起圆圆盯着她的眼神,有些后怕,将门关牢了,却是再也没有睡着。
第二天赵淑云就带了香灰回来,冲了开水逼着圆圆喝下。那味道实在不好,圆圆皱着眉头才咽下去。但是夜里,赵淑云猛然惊醒的时候,又看到圆圆坐在她的床前,拿着一把木梳子,轻声说,“妈妈,我帮你梳头。”
赵淑云大骇,她明明将房门反锁了的。
圆圆嘻嘻一笑,食指一晃,却是一圈钥匙套在她的指头上。赵淑云连忙将钥匙抢过来,恶狠狠吼道,“滚,滚出去。”
圆圆就很听话地滚出去了。
其实白天的时候圆圆倒很正常,她再也没有说过出院回来第一天那样的话了。她就是不再干活了,常常跑出去,去隔壁张奶奶家里串门,讨一个馒头或是半个苹果,有时候她坐在巷子口看幼儿园放学的小朋友们成群结伴地走过去。
她不干活赵淑云已经懒得管她了。
赵淑云甚至不给她留吃食,她暗暗希望这个中了邪的圆圆就此饿死最好。
但圆圆不仅活蹦乱跳的,而且一到了晚上,不管赵淑云把房门钥匙藏在哪里,半夜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圆圆阴森森坐在床头。赵淑云连续几个晚上没有睡好,神经衰弱,白天上班的时候打碎了几个盘子,被领班狠狠训了一顿。
这天夜里,赵淑云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圆圆拿着水果刀坐在床头。(小说名:《云阶月地:掌中宝》,作者:轻薄桃花。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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