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 | 糟货,我只服老字号“老人和”

有道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于糟货亦然。少年不识糟之美,只为酒香喜食糟。随着年岁增长,这糟之美,一如袁枚《随园食单》中所言“糟油出太仓州,愈陈愈佳”,更是觉得越来越爱,妙不可言。



作为一个老上海,炎炎夏日大约有两样东西我必不可少:一是糟货,二是酸梅汤。老上海酸梅汤,以延安东路近西藏路的“郑福斋”为佳;糟货,则以大世界对面西藏路上“马咏斋”、八仙桥“老人和”为上。如今,镇宁路的“夏味馆”的古法酸梅汤依稀还有“郑福斋”的味道,“马咏斋”不知所终,“老人和”的冷糟热糟双美、吊糟工艺独绝,仍可让人垂涎不已、食指大动。

古人云,鸡有五德。我道是,糟有三宜。一是冷热皆宜,“小绍兴”的糟三宝(鸡尖、鸡爪、鸡肫)、“光明村”的糟带鱼就属冷糟,“老人和”、“老正兴”、“老饭店”的海派名菜“糟钵斗”则是热糟的典型代表;二是奢俭皆宜,既可以糟毛豆、芹菜梗、烤麸、豆腐干等家常之物,也可以糟鸡鸭鱼肉虾等各种荤腥,还可以糟鲍鱼、鹅肝、甲鱼、海参等名贵食材,当年“状元楼”看家菜“糟甲鱼”便令海上闻人虞洽卿流连忘返;三是精简皆宜,简单方便者如我,或打开手机直接坐等“盒马工坊”之糟鹅、糟猪爪上门,或煮熟食材,待其凉透倒入“宝鼎”糟卤。精心调制者如我贤妻,遴选食材自不必说,就糟汁一味大有讲究——先是太仓糟油、宁波虾油卤、上海糟卤混合调成原汁,再在4倍之清鸡汤中加入香草、豆蔻、花椒、桂皮、桂花等多味香料烧开凉透,两相交融一起浇入盛满凉透了的切块猪爪、剖片门腔的大乐扣乐扣罐子之中。爱妻扣紧罐口,上下左右猛烈摇晃十数下,放入冰箱。三小时后,这“丽倩”牌精制糟货之香、之鲜、之美,氤氲口腔,直抵腹腔,联动颅腔,霎时分泌许多多巴胺,真是好不自在。

其实,家中糟货再如何精制也抵不上百年传承的秘制,譬如“老人和”。“老人和”始创于1800年,如今在打浦路等处有4家分店。他们坚持采用吊糟工艺,选用“老大同”香糟泥倒入盛器,加入花雕酒、料酒、香料等,在恒温20℃的冷餐间搅匀浸泡并静置,用纱布一点点滤出糟汁,然后只撇取最上层的糟汁作原料。如此,费时费料费工的结果是,他们的糟卤、糟熘、糟煎、糟煨、糟炒、糟扒等制作技艺齐备,各类糟货种类齐全。正如坊间评论,食糟不来“老人和”,品蟹不去“王宝和”,终不得味也。

而诸多糟味之中,我尤爱“糟钵斗”。一是因为此菜制作大费周章、诸多讲究,爱妻做不出,即使做得出,也太费时费力,我于心不忍。二是因为此菜外观造型大气、成菜色面诱人、糟香浓郁扑鼻、口感层次丰富,整体感受奇佳。分别精心制作熟透的各色猪内脏或沉,或浮,或依偎笋片,或紧靠火腿片,或点缀青蒜叶,油光泛亮好不诱人。饮口汤,绝对摄人魂魄,而那种略略黏嘴的感觉,似乎又在催人再来一碗。毫不夸张地说,“糟钵斗”之美从味觉上结合了脂肪、蛋白质与酒精的三重之美,从精神上更像是“海纳百川”的城市精神,同在一处、不问出身、各自贡献。难怪,此菜从嘉庆年间创制改良至今,达官显贵爱、文人雅客爱、贵妇名媛爱、贩夫走卒爱,在“少油”概念大行其道的当下,反倒伴随着城市发展而愈发发扬光大了。我想,这离不开那口鲜而不咸、香而有味的糟的功劳吧。

正所谓:少年不识糟之美,老翁最爱糟滋味。种类丰富价不贵,佐上啤酒又一杯。(陈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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