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工代赈,顾名思义,政府出资投资基础建设等工程,潜在受赈者通过劳动参与到相关的项目中去,还得劳动报酬。基本的特征,政府出资赈济,但不同于发达国家的直接给钱补贴,而是鼓励劳动获得报酬的方式实现。从设计上来看,用于增长中下层居民的收入,尤其是贫困区域的农村劳动力过剩问题,增加收入的同时便会增加消费能力,理想情况下,政府获得了公共投资的资产,劳动者获得工作机会和收入,多赢的局面下,唯一的代价是政府的财政赤字。以工代赈的赈字可以理解为主动的去定向扶贫,也可以是应对经济收缩的工具,《国家以工代赈管理办法》2023年3月1日起施行,本次的赈字如何理解和实现,将是本篇的关注点。
1. 传统经济危机下的罗斯福新政
上世纪30年代,美国经历了严重的经济衰退,大家无法消费得起对方生产的商品,通缩螺旋的结果是大家纷纷失业,本质是分配不均下的贫富分化,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但消费有非常依赖多数人,最终导致产能过剩危机。现在课本上给出的解释是“资本主义制度的基本矛盾,也就是生产社会化和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之间的矛盾”。 那么我们经济体是否也会遇到产能过剩问题呢?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而思考方向大概不是制度设计,而是更核心的分配问题。
回归正题,上世纪30年代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让古典经济学束手无策,认为政府不应该过多的干预经济运转,市场总会向更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事实证明,市场经济也会出问题,也会出现产能过剩危机,银行破产、工厂关闭、工人失业,过剩的农业产能被人为处理,小麦玉米当燃料,牛奶倒入河中,与此同时发生的是大饥荒和普遍的营养不良。政府到底要不要干预经济运转?至少从美国大萧条的经验来看,是非常必要的。为了应对美国的经济萧条,罗斯福新政有一条重要的举措就是"以工代赈",开创了国家干预经济的新模式,重要的举措就是政府部门应该在经济收缩的时候积极的扩大支出,创造就业,转出居民收入收缩带来的支出收缩,再到收入收缩和失业的螺旋,比如大基建就是当时美国的救市工具。
此时的主流经济学发生了改变,从古典的经济学转向凯恩斯主义,小政府转向大政府干预市场运转,当然经济学在发展,凯恩斯主义也有其局限性,比如过度的使用一个可能带来滞胀,另一个则是极致凯恩斯主义下的明斯基时刻,并且在现实中均有验证,且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经济学持续在发展,各国也在尝试改进,而从现在的趋势来看,修复财富结构和贫富分化是最有效的改进方向,即市场经济负责效率,宏观调控负责公平,兼顾公平是为了经济长期的稳定和效率。
2. 我们经济体干预经济的工具
结合上篇文章,2023年的两大基本经济困局,一个就是居民消费不足下的经济收缩问题,另一个是信贷扩张之后的债务积累问题。以工代赈更多想要缓解的就是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自工业化和市场经济以来就有的,市场经济分配资源不可能既做到效率,同时还能兼顾公平,也就是分配问题,财富总是向少数人集中,这时大家获得的资源无法消化市场的产出,进而出现了产能过剩问题,我们国家也不例外, 也能用来回答我们经济体是否也会遇到产能过剩问题呢?对于居民来说,收入下降最合理的决策就是缩减非必要开支,尤其是工业品的消费,比如电子产品和一些服务,一个人支出下降带动更多人收入下降,也都纷纷缩减开支,进入经济收缩螺旋,当然我们居民消费收缩是多方面原因,有发展阶段,也有房地产税收等问题,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想要转出经济收缩螺旋,一般分为财政政策工具和货币政策工具,货币政策工具已经用了一年多了,准确来说自疫情以来都在宽松且不断的加码,但并无法有效转化成市场的消费和投资,反而变成了少数人的存款,进入金融体系空转,这本身是货币政策失效的表现,当然这条路还在走,比如今年1月的货币供应量增速又创涨价去库存以来的新高,M2增速高达12.6%,预计在今年就能看到300万亿的货币供应余额,但市场的反应依旧疲软。那么大政府想要干预经济,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财政政策工具,比如减税降费,去年一年就让利4.2万亿,另一个则是大基建,大基建本身也是以工代赈的一部分,总结起来就是政府部门减少向市场的索取,同时向市场撒钱。
以工代赈看起来很多好处,但政府干预经济总是要拿出成本,成本是什么呢?政府的财政赤字。这里要分开来看,一个是房地产高增长周期,大致在08年到18年,这时政府部门上大项目,虽然开支迅速增长,但重要的一个因素是土地财税可以支撑其扩大支出。我们表面看到的是政府部门增加支出,但实际上是居民部门购房交土地税在承担这部分的负债。但房地产挖掘居民储蓄是有极限的,18年开始减速,2020年居民杠杆达到62%,加不动了,这时政府部门上大项目刺激经济的成本基本都在政府负债上。
3. 以工代赈的钱从哪里来?
居民无法提供太多的负债,以工代赈的成本谁来承担?我们把政府部门债务也细分来看,一个是中央政府,一个是地方政府。先说地方政府,明面债务看起来并不高,负债占GDP的比重大概在29%,但考虑到到地方的隐性债务,可能就很难了,以城投65万亿作为参考,GDP取120万亿,大概就有50%以上的杠杆率,当然把城投债都计入地方债务这样算不严谨,但可以大致作为参考,靠着地方继续负债来扩大支出预计很难,尤其是各个地方一半左右靠卖地来支撑土地财税的基础上,土拍数据大幅度下滑,在城投大量拿地下依旧折去3成,一出一进地方自己都在违约的边缘,不太可能贡献太高的以工代赈。
第二个则是中央政府负债,约占GDP的21.4%,相比于主要经济体并不高,比如美国和日本,这可能也是以工代赈能够推行的一个基础,想要转出经济收缩螺旋,现阶段看来只有这一个选择,用中央政府负债来换取市场收缩的减速,也大概是唯一可以仰仗的成本来源。
其实从疫情以来,政府的明面杠杆从2019年末的38.2%,增加到2022年末的50.4%也能看出来端倪,用凯恩斯主义救市,本身就是一个市场加杠杆的过程,要么企业加(比如计入企业债的城投债务),要么居民加(比如房地产高涨周期的土地财税转移到居民负债上),要么政府加(比如疫情冲击以后)。至少在凯恩斯主义救市的成本上,我国经济体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房地产周期内居民杠杆加的快了一些,居民的抗压能力强一些罢了,不要总是迷信什么东方经济学,基本的成本和收益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差异。
最后,资金使用效率是一个未来值得关注的事情,中央政府靠负债挤出100块钱,花在哪里,带来多少居民收入增长,能带来什么样的市场响应,这对政府部门负债扩大支出刺激经济的效果影响极高,城投这几年借的钱还少吗?本质也是政府的隐性债务,带来的刺激市场的效果是值得思考的。
总结起来,以工代赈属于大政府干预经济运转的一个工具,在2023年开年就迅速上马,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在于应对我国消费不足、产能过剩引起的经济收缩问题。大政府干预经济总是要付出相应的成本,房地产高涨周期内,这部分成本通过土地财税转移到居民头上,而随着土地财税的下降,比如去年在城投这样隐形债大量拿地下依旧折去三成,虽然这部分负债计入企业债,但本质还是地方政府的债务,经济基础差的地方大概都在政府隐形税违约的边缘,很难拿出以工代赈的筹码,考虑地方隐形债务,我国的政府债务很难说还有多大空间。而唯一可以加杠杆的其实就是中央政府,发行债务增加赤字的方式来干预经济,为市场补血度过难关。
自此,你会发现,不管是美国、欧洲、日本,还是我国,在政府干预经济运转的最后选择上,基本殊途同归,靠政府负债来补充经济下行中市场缺失的流动性,只是有时候向市场输血的方式不同,有的直接发钱,有的增加公共服务支出和能源补贴,有的是以工代赈,都希望通过财政赤字、增加政府债务的方式来换取经济的平稳或者说的比较多的软着陆。长篇创作不易,如果您觉得文章有益,请推荐给更多读者阅读,感谢您的关注、推荐和支持,将是公众号长期更新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