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堂书话》:鲁迅是战士,周作人则是典型的文人,隐忍而无奈

《知堂书话》:鲁迅是战士,周作人则是典型的文人,隐忍而无奈

鲁迅是战士,周作人则是典型的文人。除了纵情文字之间,还沉迷于“无用的游戏与享乐”,喜欢“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只有这样,“生活才觉得有意思”。这样的趣味性,正是其在抗日战争中变节的渊源。舍不得苦雨斋,舍不得如花美眷,舍不得万卷藏书,周作人不听众人苦劝,执意滞留在沦陷区,一次精心策划的“刺杀”更让他乱了阵脚,出任伪职,一失足成千古恨。近年来有人为周作人翻案,称其滞留沦陷区、出任伪职,是地下党的授意,希望能籍此保护北平的文化。虽然我对周作人很喜欢,但这样荒诞的说法还是让我无法接受,因为所谓的“证据”牵强附会,站不住脚跟。

我们评说文人的时候,常常喜欢用“文如其人”的说法,其实文和人往往是可以分离的。文和人相分离,并不能据此说明人的虚伪。周作人在现实生活中是有所欲求的,出任伪职是一例,解放后多次写信给香港的友人讨钱讨糖又是一例。他的散文走的却是明清性灵派的路子,冲淡潇洒得很。但我并不认为这是作假,他写的是自己的梦想、理想。最喜欢读周作人和鲁迅分道扬镳后写的散文,水银泻地般流畅,又常常嘎然而止,很耐回味,《雨天的书》、《自己的园地》是代表作品。

周作人还有一个身份,翻译家,甚至可以说是卓越的翻译家,他翻译的希腊神话和日本古典文学、俳句,神韵十足,至今仍无出其右者。在《谈翻译》中,周作人把翻译分为三种性质,即“职务的”、“事业的”、“趣味的”,很精辟的说法。还可以铺排开来,不止翻译,写作也可以这样分类,民俗类的文章是“事业的”,散文写作是“趣味的”,解放后的鲁迅研究和大量翻译是“职务的”。

曾经有这么一个说法,建国后有人问毛泽东,如果鲁迅还活着会怎样?毛泽东回答说,要么保持沉默,要么在牢里继续写作。鲁迅是石头,不善妥协,周作人则是水,顺势流淌。不过周氏兄弟骨子里还是有绍兴师爷的味道的,细品周作人解放后的文章,貌似温顺的遵命文章,不经意间会有皮里阳秋的刀笔。

“多寿则辱”,是“五四”那一代不少文人的悲哀,在风起云涌的政治运动中,很多人失去了独立的思想和人格,仍然逃不过枉死。鲁迅的早逝维护了斗士的光辉形象,与之相比,周作人则是不幸的。苦闷和徘徊之后,他并没有选择鲁迅般的偏激的冒进,以喷血的文字来照透这非人间浓密的黑暗,而是选择了一种大乱中的隐忍,无奈中的自娱。

他躲在自己的苦雨斋里,远观着这尘世的炎凉,喃喃的向我们谈着花鸟虫鱼,说着鬼狐仙怪,他说“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的清闲,可抵十年的尘梦。”他说故乡的野菜如何甘美,他说乘坐乌篷船如何的雅趣。他就那么“安静的说着人生或者其他,却反而使你想离开人生,闭起眼睛来做梦”。

然而即使这样的看着说着,又何尝那么轻松呢?在知堂哪怕是最温和清闲的文字中,我们仍然可以体味到那一种深深的痛苦与难言的哀怨。看似淡泊冲谦的文字中,实则大悲苦隐于斯大心酸隐于斯。然他依然能从如此悲苦心酸之中“勾勒出诱人恬静的乐园,使人与此中体味永恒的美味”,千载以降,有几人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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