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是出现在《红楼梦》中最具个人特色的草根人物,贫穷,孤苦,知世故也懂世故。放得下身段,也懂得眉眼高低,诙谐中有睿智的一面,局促中有豁达的一面。
刘姥姥二入大观园,众姐妹们都表现出了对这样一个贫苦老太太的好奇,只有薛宝钗稳稳的,从头到尾都不吭一声。哪怕贾母带着刘姥姥和众姐妹们一起到她房里玩耍观赏,以及刘姥姥在酒席之中出洋相讲笑话,她都如局外人一般,不发一言。
这一天,只有半途中与贾宝玉吐槽了一句“这一年里何曾放过这园子?”以及在栊翠庵中与妙玉、黛玉等人的寥寥数语。薛宝钗对刘姥姥有意见吗?难道仅仅是因为贾母对刘姥姥批评她房间装饰的太过素雅,不太吉利吗?远没有那么简单。
【一】
刘姥姥为了自己和儿孙的生计,不得不舍弃尊严低三下四的来到荣国公府打秋风,就算是被凤姐儿和鸳鸯联合捉弄,就算心里明白这满屋子锦衣华服的公子姑娘们都看不起她,她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笑嘻嘻的圆了过去。脸上不动声色,其实内心的想法,只有自己能够了解了。
而薛宝钗看到吃相那么难看的刘姥姥,有一瞬间似乎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宝钗和母亲薛姨妈两个寄身荣国府五六年的时间,虽然名义上是亲戚,不用像刘姥姥一样丢面子出洋相,却也是谨小慎微,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
做人做事儿,什么时候都不能面面俱到,宝钗得到了贾母和王夫人的信任和喜爱,肯定会被林黛玉和贾宝玉讥讽。比如说宝钗过生日的时候,作为寿星公的她点了老太太喜欢的热闹戏,被贾宝玉抱怨;第二十九回去清虚观打醮,因着一个金麒麟,黛玉讥讽她“专会在别人佩戴的物件上用心”;第三十回,宝黛钗三个人话里带话,凤姐儿就直接嘲弄三个人,不吃辣椒也感觉热辣辣的。薛宝钗面对这些不善的对待,不过是含笑不语而已。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让自己那么难堪不是!
薛姨妈在贾府也是这样的存在,贾赦让邢夫人出面,要讨鸳鸯做大方的小妾姨奶奶,贾母气急败坏,大骂儿媳王夫人,薛姨妈见时机不好,赶紧借着休息回避。等贾母精神渐好,想要玩牌缺了伴儿,小丫头立刻就想到了这个牌搭子,不顾薛姨妈的拒绝死活将人拉了来,只是为了逗贾母开心而已。可见,薛家母女在贾府的日常生活一点也不比刘姥姥好过。
看着“滑稽”的刘姥姥,薛宝钗好像看到了自身的悲哀和窘态,林黛玉嘲笑刘姥姥是“母蝗虫”,薛宝钗主动表示同意,不顾及大善人好姑娘的人设,可不就是她厌恶刘姥姥的体现。
【二】
贾母带着刘姥姥去了薛宝钗的房间,一向贫苦的刘姥姥看着这雪洞一样的屋子,都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自家再怎么贫穷,也想着摘些花儿草儿的妆点房间,而薛宝钗修行一样的屋子,让这两个见惯了悲欢离合的老人感到了一阵悲凉。
而薛宝钗的屋子正好是贾府之后的样子,也是薛宝钗下半生的样子,孤身一人,在孤寂寂寥的环境中生活,或许富足或许贫苦,但也只能是一个人了。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曹先生借着刘姥姥上门打秋风的事件,暗示薛宝钗凄凉悲苦的一生,正是蘅芜君的沉默无言,才加深了读者的信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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