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旅行家是归程,贡献情感散文:接站

接 站

当兵第二年,赶上部队政策调整,三年制义务兵改成了两年,第二年兵就可以休假,我一听说这个消息,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激动,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念头,能回家看看比什么都强。

我在连队当文书,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算是灯下黑的范畴,回家休假很快就轮到了我。

拿到休假通行证,我兴奋地乱喊乱叫,有点像“疯”了,想像着回家时各种各样的幸福画面。爸爸肯定为我当新兵便入党感到骄傲,妈妈肯定会为我评上优秀士兵而自豪,爷爷知道我比武拿了第一,他一定会摸着我的头说:“我说这孩子行吧,是老崔家的苗子……”

我一夜未眠,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太高兴,想想明天就可以回到离别近两年的老家,分别很久的父母,除了激动还是激动,以至于第二天凌晨我离开营区赶往火车站时,站夜岗还未下岗的老乡孟小勇,拉着我的手说,你回去别忘了给我带点家乡特产,我满口答应,然后慌张地在他无比羡慕的眼神中离开。

回家的路上全是激动,心里痒痒地让人坐立不安,在车厢里无聊地踱步,感到时间过得漫长,火车像在漫步,急得我都有了下车跑的心,感觉归感觉,在熬到夜里十二点的时候,我突然就看到爸爸妈妈对我回来的喜悦,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妈妈给我做的家常菜,笑声朗朗,其乐融融。

“麻烦让一让!”迷迷糊糊地我听到有人喊,随后便感到有人在碰我的脚,我一睁眼竟然还在火车上,刚才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与亲人团聚的美景只是一个梦。我收了脚,那位刚才叫醒我的人头顶着行李包沿着走廊离去。

睡意袭来,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透过窗我看到了海,那个承载着我太多美好记忆的大海,潜意识告诉我,看到海就离家不远了,因为我的家就在大海边。儿时与玩伴嬉戏于海边,共同抓螃蟹、捡扇贝、逮小鱼的场景恍如昨日。

下了火车,我尽力地穿行于拥挤的行人之间,左躲右闪,脚步显得慌张。电话厅边,我抓着电话万分激动,但尽可能地用平淡地语气告诉父亲,我已经在青岛了,这就准备回家。

电话那头,父亲显得很高兴,我能想到他压抑住兴奋的表情,尽可能用和蔼的语气告诉我:“到了路口告诉我,爸去接你!”我赶紧说不用接,就几步路,我走着回去就行。父亲依然坚持,我说那到了再说吧,心想先往老家县城赶,到时候不和父亲说,也就省下了他骑自行车接我的折腾。

在那个年代,父亲的家境并不好,兄弟姊妹七八个,可谓人穷孩子多,父亲读书很好,却因贫寒而中途辍学。从我记事起,父亲与母亲一直过着十分艰苦的生活,一家四口挤住在两间房子里,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别无他处。直到上小学,家里的条件才在父母的辛勤劳作中有了改观。但直到我当兵走,家中可以用来使用的交通工具仅是父亲从青岛旧货市场上买回来的大金鹿自行车。这两年的书信、电话联系,我只听说父母的身体日渐衰老,没曾听他们说添置什么生活“大件”。

想着这些,看着窗外渐渐熟悉的山山水水,甚至是一草一木,越发激动的心发颤。在熙熙攘攘的县城车站,我换乘了往乡下老家去的中巴车,经验告诉我,再过去十多分钟,我就可以看到通往村子的那条时常在梦中闪现的乡村路。此时,我近乎贪婪的看着一闪而过的景致:葱翠的大珠山近了,山上的那只石龟依然在昂首攀爬;石老人的表情依然如故,慈祥中露着舒心的笑;那坐山脚的水库一如往常,只是库中的水少了许多,水边上留下了鲜明的印迹。这一切太熟悉了,它们显得那么亲切,仿佛因为我的归来而增添了美的颜色。

拐过这个弯道,就能看到我日思夜想的故乡。忽然,我的视线中出现了一辆显得有些破旧的自行车,孤独地站立在乡村路与公路的交叉口,我收住思绪调整视线,感到这辆自行车有些熟悉,像是父亲形影不离的那辆,难道这就是父亲的,我急切地四处寻找父亲的踪影,奇怪,旁边没有人站立,我努力地尝试了多次,看到的还是那辆孤独的自行车。

我从坐位上起来,两只手交替地摸着坐椅的靠背前行,向车门移动,视线仍然在自行车的周围寻找,心底依然在想,难道是是父亲在等我。

突然,一声汽笛响过,原来是两车相会时的互相提示,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地上慢慢爬起,他瘦弱又矮小,腰已经有些佝偻。车惭行惭近,我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衣服已经浆洗的泛白,一头花白头发并不凌乱,干瘦的面庞上蒙着一层灰色,但精神矍铄。

是的,正是我的父亲,他听见了声音,见是一辆客车便爬起来看,以期待下来的乘客中有一位就是他的儿子。车尚在滑动,我便迫不急待地下了车,脚触地时的趔掣也没能阻止我迅速地朝他跑去。四目相对,我看到岁月在他脸上无情地雕琢,高耸的颧骨下,已经留下了道道或深或浅的沟壑。

见到是我,瞬间极度的喜悦让父亲的脸上一下子爬满了笑容,他显得慌张地往前走,将两只手臂尽力的前伸着、外张着,等待着我朝向他的拥抱,就像儿时,我嬉笑着扑进他的怀里,被他那浓烈的父爱滋养。今天,他又一次张开了双臂,而我看到他被生活累塌的腰杆,看到他的步履蹒跚,看到他的满头银发,一年多的时间,他变了,变得让我无法接受,我已顾不上张开双臂,泪水已经夺眶而出,汹涌的如决堤洪水,肆意流淌。

我慌张地用衣袖擦拭,生怕被他发现,但这已经与事无补,心痛的感觉太深,泪水一发不可收拾。父亲还是紧紧地抱了抱我,用他那有力的手在我的后背拍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不停地说,我越发哭出了声,身子不停地抖动,伸开双手紧紧地拥抱住了父亲。转头时,我发现父亲也已两眼泪花。

想起当初选择当兵走,母亲坚决不同意,父亲却很支持,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窝在家里,就永远没有出息!”最终还是父亲的促使让我圆了从军梦,而且成为同年度兵中的佼佼者。

父亲接过了我的背囊,骑上他形影不离的自行车,然后让我上来,他载着我,我坐在后座上,看着父亲的背景,他每蹬一下,身子就会随着一个起伏,就像儿时我看到的一样,有一股暖流袭来,我捂了捂胸口,心跳的厉害。

我忽然想起,到县城时没再给父亲电话,他是怎么知道来接得呢?我问父亲,他只是憨笑,并不做声,我再三追问,他只是说,你妈怕耽误了让我早点来。

见到母亲看到了她满头的白发,想想参军前她的一头黑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又一次被深深刺痛,好不容易舒缓了情绪,母亲才说,怎么才到家,你爸已经去接你一天了,自打你说到了青岛,他就去了好几趟了,这一趟就是好几个小时,我在家都等着急了。

关于等人我深有体会,别说等一天或者几个小时,就是等十几分钟不到,内心就会滋生出莫名的烦躁,而父亲一等就是几趟,最后一次竟然躺在了路边上,但依然坚持,可以想到他生怕错过了这个迎接儿子的机会。

虽然老家村子与下车地点仅有三里之遥,在部队再短的拉练也得十几里路,真没必要小题大做,但我在心理还是深深地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再打个电话,告诉他准确一点的到站时间,就会省掉让父亲空等的烦恼。

见我浓重的自责表情,父亲立刻说:“儿子,去等你回来是爸爸最高兴的事,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看着父亲,我的双眼又一次模糊。

如今,我提干之后长久的留在了部队,成了乡邻们眼中有出息的人,之后也数次休假,但都没有第一次那样深刻,尤其是那次接站已然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让我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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